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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20年代,欧洲时尚潮流涌现异域风情。从农家衬衫、刺绣长裙到缀满宝石的kokoshnik头冠,大量逃离俄国布尔什维克革命的移民,为西方高级定制注入了浓厚的斯拉夫元素。香奈儿本人从未踏足俄罗斯,却巧妙地将俄罗斯民间图案融入她新兴的巴黎品牌中。“斯拉夫时期”,或称“俄罗斯时期”,助力香奈儿成为爵士时代引领风尚的先驱。
时尚偶像

出身贫寒,在修女院长大,加布里埃尔·香奈儿(Gabrielle Bonheur “Coco” Chanel)决心闯出一番天地。她从默默无闻到成为法国时尚巨匠的传奇,堪称“寒门贵女”的经典范例。
短暂的歌舞厅歌手生涯后,凭借精湛的缝纫技艺和过人魅力,香奈儿成功跻身社会上流。她精明能干,善于把握机会,最终打造出举世闻名的时尚帝国,影响深远。
在风靡一时的“咆哮的二十年代”,香奈儿设计出小黑裙和5号香水等经典作品,以简洁利落的风格著称。而她对东欧刺绣、珠饰和民间图案的痴迷,则在其“斯拉夫时期”设计中淋漓尽致地展现。这并非个例,对异域风情的追捧是当时奢靡、消费主义盛行的时代特征。
1920年,一段与罗曼诺夫大公的恋情,激发了香奈儿无限的创作灵感。
浪漫情缘

一切始于法国南部的一场旋风式浪漫邂逅。
1920年夏,香奈儿前往比亚里茨度假。一次偶然的机会,朋友将她介绍给了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堂兄——德米特里·巴甫洛维奇·罗曼诺夫大公。
当时,香奈儿与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保持着暧昧关系,而德米特里则与香奈儿的朋友、法国歌剧演员玛丝·达维莉交往。然而,这并没有阻止香奈儿追求大公。据说,玛丝最终成全了香奈儿和大公的恋情,因为德米特里对她来说“有点太花钱了”。
高挑健硕的身材,忧郁深邃的眼神,以及罗曼诺夫家族特有的魅力,让香奈儿迅速为之倾倒。尽管身体欠佳,德米特里却热爱运动。据传,香奈儿曾感叹道:“这些大公,都一个样,一张英俊的脸庞后面空空如也,绿色的眼睛,宽阔的肩膀,修长的手指……最温顺的人,腼腆害羞……高大英俊,举止优雅的俄罗斯人。而那背后,是虚无和伏特加。”
德米特里在圣彼得堡的宫殿里由英国保姆抚养长大,拥有香奈儿梦寐以求的贵族血统。革命前,他是俄国最富有的人之一,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孙子,也是参与暗杀拉斯普京的密谋者之一。

事后,尼古拉二世将德米特里流放至波斯前线,这反而救了他一命。布尔什维克革命期间,德米特里的大部分家族成员,包括他的父亲,都被杀害了。
德米特里带着大量珠宝逃离了俄国,但到他遇到香奈儿时,已几乎身无分文,在巴黎过着简朴的生活,甚至在香槟公司找了份工作。然而,他仍保留着精美的拜占庭风格十字架(镶嵌着祖母绿、红宝石和宝石)、闪耀的珍珠项链和厚重的黄金项圈。他将这些珍宝赠予心爱的香奈儿,后者则将其融入自己的设计中,并展示在《Vogue》杂志上。德米特里珠宝的斯拉夫风格深刻影响了香奈儿的作品。
1921年春,两人开始了一段低调的恋情,在淡季悄悄地住在蒙特卡洛。接下来的一年,他们形影不离。

这并非单向的爱情。香奈儿为德米特里置办了最新款的夏季华服,带他去波尔多附近她租用的美丽海滨别墅度假。德米特里经常住在香奈儿位于巴黎西部时尚郊区加尔什的贝尔雷斯皮罗别墅。香奈儿 affectionately 地称他为“我的王子”。
德米特里将香奈儿介绍给他的俄罗斯朋友圈,其中包括一些贵族和工匠,他们后来在香奈儿的品牌发展中扮演了关键角色。通过德米特里,香奈儿发现了另一个巴黎——俄罗斯人的巴黎。她甚至聘请了一位王子担任她的秘书。
德米特里还将香奈儿介绍给了他的妹妹玛丽亚·巴甫洛夫娜大公女。这位有创业精神的贵族在巴黎开设了一家小型刺绣工作室。两位女性因对俄罗斯刺绣的共同热情而走到一起,并很快建立了合作关系。
尽管这段恋情只持续了一年,但两人一直保持朋友关系直到德米特里1942年去世。即使爱情消逝,香奈儿对他的文化的迷恋却终生未变。
多年后,香奈儿曾自问:“为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拜占庭风格了?”
为香奈儿缝纫

通过大公的朋友圈,香奈儿招募了其他俄罗斯皇室成员协助她。拥有“Kitmir”刺绣工作室的玛丽亚·巴甫洛夫娜从小就擅长复杂的针线活,甚至在斯德哥尔摩艺术学院学习过刺绣。她在巴黎与婆婆索菲娅·普贾季娜公主以及她雇佣的50名俄罗斯难民一起开设了Kitmir工作室。由于缺乏启动资金,玛丽亚不得不变卖她从俄罗斯偷运出来的珠宝以维持Kitmir的运营,她知道需要更多客户才能让她的企业成功。
有一天,玛丽亚拜访了香奈儿的工作室。她进门时,看到香奈儿正在与一位女工就一件衬衫的绣花价格争执。那位女工要求600法郎。香奈儿试图压低价格。
玛丽亚决定创造属于自己的命运。
她突然说道:“香奈儿小姐,如果我以低150法郎的价格绣制这件衬衫,您是否会给我这个订单?”
香奈儿同意了。
玛丽亚·巴甫洛夫娜并不拥有刺绣机,甚至不知道如何使用。但她勇于尝试,她的技巧和毅力使这场赌博获得了成功。
她回忆道:“我的手指渴望工作。我期待着创作的痛苦与快乐。”
合作开始蓬勃发展。在接下来的十年里,Kitmir创作了大量精美绝伦的刺绣作品,灵感源于俄罗斯民间传说,制作出华丽的水晶和黑曜石珠饰瀑布长裙,闪耀如宝石般倾泻而下,以及饰有雪尼尔边的帽子,这些作品风靡全球。

香奈儿身穿她标志性的深色长袍和褶裙,展示着德米特里赠送的耀眼珍珠项链,出现在《Harper’s Bazaar》杂志上。在香奈儿的展厅里,拥有斯拉夫血统面容和良好社会关系的模特们展示着她的设计,向德米特里大公行屈膝礼,并尊称他为“陛下”。
斯拉夫风格的元素在香奈儿的服装设计中随处可见,例如模仿俄罗斯农民穿的rubashka(一种长长的、绣花的、系带的衬衫)的方领,饰有青蛙扣的军装风格长袍,香奈儿式的“农家女”连衣裙,以及轮廓让人联想起俄罗斯帝国海军制服的水手外套。这些绣花服装成为香奈儿1922年春季系列的主角。
很快,香奈儿的顾客们开始求购更多。

需求超过了供应。手工刺绣耗时长,产量低。
在购买第一台刺绣机之前,玛丽亚在一个巴黎工厂工作了一个月,学习如何使用它。之后,她在自己公寓的客厅里安装了一台机器,并教会自己和员工使用它。
这项技术的进步帮助Kitmir更快地生产出具有手工感的设计。

不可避免地,皮草也成为香奈儿“斯拉夫时期”的标志性元素。虽然香奈儿之前也使用过皮草装饰,但她从之前的狐狸、猴子和豹皮等转向更奢华的选择。
西伯利亚貂、紫貂和水貂出现在她1923年和1924年的系列中。此前从未见过皮草与刺绣相结合的评论家们,对这种设计感到震惊,这在时尚界引起了轰动。摄影师阿道夫·德·梅耶男爵第一次看到一件饰有俄罗斯紫貂的白色刺绣香奈儿外套时,惊叹不已。
到1926年,Kitmir开始陷入困境。普贾季恩王子欠下了巨债。玛丽亚·巴甫洛夫娜用光了从变卖母亲珠宝中攒下的钱。虽然与香奈儿的合作带来了更多客户,但也导致企业发展壮大后不得不搬迁到城市不同的区域,这同时也让Kitmir与香奈儿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到1928年,对俄罗斯风格的热潮开始消退,刺绣也逐渐过时。
香奈儿对俄罗斯主题的迷恋并没有随着德米特里或Kitmir的结束而停止。她用一些带有俄罗斯风格的物品装饰她位于康朋街的公寓,包括一面罗伯特·古森斯雕刻的青铜镜子,镜子上装饰着双头帝国鹰,周围环绕着麦穗。
2018年,香奈儿品牌推出一个名为“香奈儿俄式巴黎”(Le Paris Russe de Chanel)的全新珠宝系列。
雪花的芬芳

香奈儿还与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御用调香师合作,共同研发了一种改变香水格局的新香型。
欧内斯特·博出生于俄罗斯香水的黄金时代,继承了他父亲的阿尔方斯·拉莱特公司,这家公司是罗曼诺夫宫廷的官方香水供应商。30岁时,博创作了Bouquet de Napoleon和Bouquet de Catherine等标志性香水,以纪念罗曼诺夫王朝300周年。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博前往法国参战。当他返回时,布尔什维克革命已经推翻了俄国。新政权将奢侈视为资产阶级罪恶的象征。博加入了驻扎在阿尔汉格尔斯克的最高盟军司令部,在白海地区的严寒环境里,他在情报部门工作,打击布尔什维克。当盟军撤军,俄国崩溃时,这位前调香师为保命而逃亡。
他险象环生的旅程带他穿过科拉半岛,穿过接近北极圈的雪原。博从未忘记他在逃亡中经历的北极荒漠景观的清冽气息。逃亡后,博希望能捕捉到午夜阳光和雪下醛类香气的气息。

1920年夏天,香奈儿决定推出她品牌的标志性香水。她的寻觅之旅带她来到了法国蔚蓝海岸的戛纳。在那里,她遇到了法国-俄罗斯侨民欧内斯特·博,他以大胆创新的香气而闻名。
香奈儿被这位命运多舛的皇室成员和前卫调香师的经历所吸引。在她的要求下,博准备了大约十多种新香水的样品。在测试了十个不同的香水瓶后,香奈儿选择了她最喜欢的。
“五号。”
5号香水融合了茉莉和花香,并带有清冽的雪的意境。
1921年5月,香奈儿推出了历史上最著名的香水。它从一开始就主宰了香水世界,后来的著名粉丝包括玛丽莲·梦露。
这位美国女演员在1952年接受《时代》杂志采访时曾说,她睡觉时只穿一件微笑和几滴5号香水。

博和香奈儿一起创造了其他的香水,包括22号和Bois des Îles。1927年,香奈儿推出了博的香水Cuir de Russie(俄罗斯皮革)。这款俄罗斯皮革香水散发着淡淡的金色烟草和马匹的气息,还有桦树皮鞣制的士兵皮靴的干燥、树脂般、苦涩的气味,以及俄罗斯田野秋季的烟熏气息。这款香水弥漫在香奈儿康朋街精品店的空气中。
与此同时,一位在革命前与博合作过的调香师奥古斯特·米歇尔在苏联当局“丢失”了他的护照后被困在苏联。米歇尔后来为新政权创作了竞争香水,包括苏联标志性香水“红色莫斯科”。

20世纪20年代对俄罗斯风格的追捧,使香奈儿和她的贵族朋友们能够利用这些时尚潮流,提升他们的品牌。
总的来说,俄罗斯移民在法国、伦敦、意大利和美国建立了20多家服装公司。玛丽亚·巴甫洛夫娜后来在伦敦创建了名为“Shapka”(俄语意为“帽子”)的“伊戈尔王子”香水和服装公司。亚历山德拉·洛巴诺娃-罗斯托夫斯卡娅公主在同一城市创建了俄罗斯风格的工作室“保罗·卡雷特”。在巴黎的马勒谢尔布大街,奥尔洛娃-达维多娃伯爵夫人开设了一家展示手工编织、印花羊毛和丝绸面料的服装公司。
1924年,费利克斯·尤苏波夫王子和他的妻子伊琳娜·尤苏波娃公主创立了俄罗斯时尚品牌“Irfé”。尤苏波夫的爵位、与拉斯普京的关系以及罗曼诺夫王朝的没落,吸引了欧洲和美国的富豪们。
逃离俄罗斯时,他们带走了珍贵的装饰品、家具和艺术收藏品,包括两幅伦勃朗的画作和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耳环。流亡期间,他们试图重建这种失去的奢华。
1924年冬天,尤苏波夫夫妇和一群朋友在奥布利加多街开设了一家时尚工作室。由于在旺多姆广场的丽兹酒店举办了一场时装秀,他们无需任何广告就推出了Irfé。

尤苏波夫夫妇是在最后一刻才发现这场时装秀的。他们的员工彻夜工作以作准备。当最后的服装还在缝制时,Irfé的模特们,由身材高挑的伊琳娜·尤苏波娃领衔,出现在了秀场上。
巴黎对Irfé精致的设计赞不绝口。这次成功使Irfé跻身巴黎各大时装公司之列。
香奈儿“斯拉夫时期”的审美风格也在这里体现出来。Irfé的1925年系列包括俄罗斯农家风格的丝绸扎染连衣裙。尽管在偏爱短裙的装饰艺术时期,这些剪裁和图案略显老套,但伊琳娜的长款、飘逸而精致的款式却获得了极高的人气。
Irfé很快搬到了位于巴黎时尚中心地带的杜福街。在费利克斯装饰的浅灰色精品店里,伊琳娜通过在扶手椅上披上优雅的披肩,并添加水晶瓶作为点缀,营造出帝国闺房的氛围。与香奈儿的风格一样,伊琳娜苗条、男孩气的身材、轻盈飘逸的丝绸连衣裙以及低沉的罗曼诺夫式嗓音,都符合20世纪20年代的审美。
顾客们蜂拥而至Irfé。他们是为了品尝从samovar(一种俄式茶炉)里倒出的红茶和一睹俄罗斯王子的风采而来,但最终却留在了这里,为高级定制而来。约翰·D·洛克菲勒的孙女玛格丽特·洛克菲勒甚至在Irfé遇到了她未来的丈夫。这些细微的联系为他们打开了通往有影响力的客户的大门。

不久,Irfé在勒图凯、柏林和伦敦开了三家分店。
但麻烦接踵而至。费利克斯利用拉斯普京谋杀案来为自己谋利的行为最终激起了公众的反感。一场金融危机迫在眉睫。住在巴黎的罗莎蒙德·范德比尔特二世及时出手相救,帮助Irfé度过难关。但费利克斯的财务丑闻和风流韵事损害了精品店的声誉。
到1928年,《Vogue Paris》仍在刊登Irfé的服装。但伊琳娜却因祖母——皇太后玛丽亚·费奥多罗夫娜的去世而感到沮丧。这一次,一位埃及百万富翁出手相助,买下了尤苏波夫的房子,给了他们足够的现金以维持Irfé的运营。
即使是这次经济上的援助也无法挽救Irfé。随着俄罗斯风格的衰落,债务累积,丑闻也使美国客户与之疏远。1929年股市崩盘引发了欧洲大萧条,Irfé也受到了沉重打击。到1931年,也就是它辉煌推出七年后,尤苏波夫夫妇关闭了Irfé。
尽管她的时装公司倒闭了,但伊琳娜设想的一种更苗条、更修长的风格影响了未来十年的女性轮廓。
与此同时,香奈儿继续使用虚构的俄罗斯设计。她开始涉足新领域,创造了一个以斯拉夫风格为灵感的华丽珠宝系列,并使用了仿宝石。香奈儿还为谢尔盖·迪亚吉列夫的芭蕾舞剧《蓝色列车》在伦敦的制作设计服装。
传承

在装饰艺术时期,这种赞助和机会主义的结合,为贫困的贵族们在巴黎重建生活提供了机会。
这种合作也使香奈儿能够顺应新的潮流,接触斯拉夫风格的世界,创作出一些最具多样性的作品,并成为一个世纪的时尚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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