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克风格起源于16世纪欧洲政治和宗教动荡时期,以其强烈的情感表达、明暗对比和过度装饰而闻名。作为一种戏剧性且具有操控性的艺术形式,巴洛克艺术建立在同理心的基础上。在信息过载、喧嚣无比的当代文化中,我们争夺着注意力,而巴洛克艺术的精髓,如果应用得当,仍然能有效地吸引并俘获我们的心。本文将带您领略当代艺术家们如何重新演绎巴洛克时期的风格。
巴洛克与当代艺术家:重温过去,再现当下?
卡拉瓦乔《犹滴斩首赫罗弗尼》,约1599年。来源:维基百科
巴洛克时代是一个政治和宗教紧张局势加剧的时期。这种极度奢华、辉煌且毫不妥协的艺术形式,源于对新型宗教宣传的迫切需求。到了16世纪,天主教会的财富炫耀和精神垄断已变得令人窒息,引发了广泛的批评。新教改革运动要求教会放弃其作为上帝与世俗民众之间必要中介者的权力,并放弃其几个世纪以来累积的物质财富。新教运动得到了广泛的公众支持,尤其是在北欧。
梵蒂冈为了巩固其信徒,又不损害教会的利益,必须迅速采取行动。他们没有反驳新教的指责,而是选择加倍奉行。宏伟而精妙的巴洛克艺术作品和建筑,将教会的财富展示到了令人惊叹的程度。为了对抗新教意识形态中的冷静理性,天主教艺术家们强调其作品的情感成分。巴洛克艺术利用人类的同情心,激发教徒们对受难的殉道者和经历精神启示的圣人的共鸣。镀金的画框和大量的装饰创造了一种独特而强大的审美体验,增强了敬畏和虔诚的情感。
荷西·德·里贝拉《阿波罗与马西阿斯》,1637年。来源:维基百科
在现代艺术时代,由于其操纵性的奢华和缺乏理性的基础,巴洛克风格一度失去了宠爱。然而,到了20世纪60年代,巴洛克作为对西方艺术产生巨大影响的独特运动,被确立为艺术史的经典流派。此后,现代和当代艺术家经常在其作品中引用巴洛克时代。在动荡时期,这种示威性的过度行为仍然具有吸引力。人们总是试图将注意力从权力失衡的客观问题上转移到戏剧性表达的情感起伏中。当代艺术家经常通过在巴洛克的精英主义和特定的视觉语言中探索种族、性别和权力动态的概念,来颠覆其政治性。
1. 珍妮·安东尼:对身体的颠覆
珍妮·安东尼《我是肥沃的土地》,2019年。来源:珍妮·安东尼官网
当代艺术家珍妮·安东尼以其作品中多层次的意义和解读而闻名,探索着触觉、情感和概念上的表达层面。在她的2019年作品《我是肥沃的土地》中,珍妮·安东尼使用了传统镀金基督教祭坛的结构,由三个部分组成。然而,与传统上将耶稣的男性形象放置在中央不同,她将中心位置留为空白。人类形象的位置被一块土地所占据——大地、母亲、肥沃的土地,以其先于基督教的意义存在。她的三联画是对女性主义的颂扬,通过基督教艺术的父权制语言表达出来。
尽管巴洛克艺术的主题充满精神上的升华,但它始终具有生理上的内涵,与身体感觉息息相关。巴洛克的圣徒们经历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酷刑,例如被活剥皮的圣巴多罗买。其他人则经历着强烈而近乎性化的启示,例如被吉安·洛伦佐·贝尼尼描绘的圣特蕾莎。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安东尼将肉体从画面中移除,转而以一种无所不包的永恒原型——孕育万物的土地,生生不息的生命机制,生、死、轮回的循环——的形式呈现。此外,这幅画是以第一人称视角绘制的,而不是宗教艺术中传统的第三人称视角。
2. 塔拉·塞利奥斯:镜头下的巴洛克静物画
塔拉·塞利奥斯《七个邪恶的想法》系列摄影作品,2010年。来源:赫芬顿邮报
美国当代摄影师塔拉·塞利奥斯重新演绎了巴洛克时代静物画的概念。除了戏剧性的宗教场景和令人惊叹的幻觉空间之外,巴洛克艺术还发展了以类似感官饱和的方式描绘无生命物体、食物和餐桌布置的传统。过度写实的成熟水果(常常处于腐烂边缘)、被屠杀的猎物和新鲜出炉的面包,既有吸引力,又令人厌恶。它们反映了人类的死亡,暗示着个人的社会地位,并以精心安排的象征符号表达着基督教的价值观和规范。
塔拉·塞利奥斯沉浸在巴洛克静物画中最令人毛骨悚然和不安的一面——死亡和腐烂的内在存在。为了进入静物构图,一朵花必须被剪下,一条鱼必须从水中取出,一只鸟必须被猎人捕获或射杀。塞利奥斯捕捉到成熟过度的水果和腐烂的海生物,夹杂着酒渍桌布的凌乱褶皱、翻倒的酒杯、骨头和被丢弃的肢体。这些既令人厌恶又引人入胜的暗色图像,通过提供形式和内容的混乱感官混合,挑战着观众的感知。画面上的混乱是摄影师幕后精心策划和排练的结果。在准备构图时,塞利奥斯通常会先进行绘画或素描,使她的作品更接近巴洛克的图像创作传统。
3. 李餹:散发恶臭的美
李餹《壮丽》,1999年。来源:互惠艺术
韩国艺术家李餹从廉价易得的材料中重建巴洛克的宏伟,将其转变为未来主义的幻想,让人想起电影布景。她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将有机材料和人造材料融合在一起。李餹不仅借鉴了巴洛克风格,还借鉴了整个艺术史上的各种艺术运动——从皮拉内西令人作呕的迷宫到意大利未来主义。
然而,在她的许多作品中,美丽与丑陋的巴洛克式并置反复出现。在其中一件最著名的作品《壮丽》中,李餹用珠子和水晶装饰死鱼。尽管视觉效果令人印象深刻,但装置很快就开始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艺术家不得不拼命用化学物质来掩盖。她另一个与巴洛克奢华阴暗面相关的项目是复制了一盏巨型水晶和珍珠吊灯,用廉价的塑料珠子制作。李餹没有创作出令人尊敬的原作,而是创作了一件廉价的复制品,只有从远处才能欺骗观众。与真品不同,它触手可及,却令人失望,永远无法达到真品的表达潜力。她受巴洛克风格启发的作品总是具有触觉性,邀请着感官的感知。然而,它们也总是隐藏着一些不寻常的、令人反感的东西,例如廉价的塑料、腐烂的鱼或交织在一起形成复杂雕塑的触手。
4. 奥德丽·弗拉克:后波普巴洛克
奥德丽·弗拉克《光明》,2017年。来源:奥德丽·弗拉克官网
著名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也是最后一位健在的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奥德丽·弗拉克,即使到了九十多岁,仍然活跃且多产。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她从抽象的基础转向了完全相反的风格——受巴洛克时代《静物》画作启发的超现实主义静物画。这些构图是对尘世享乐的徒劳的隐喻,促使观众将精神世界置于物质世界之上。奥德丽·弗拉克的作品采用照片投影到画布上的方式,沿用了相同的公式,用当代物品取代了古老的物品,例如印刷照片、品牌香水瓶和珠宝。
近年来,奥德丽·弗拉克进一步发展了她与巴洛克艺术的关系。自封为“激进的老女主人”(对“大师”称号的女性主义演绎),弗拉克创作了完全复制彼得·保罗·鲁本斯绘画的构图。然而,她以波普艺术风格重新绘制了它们,在身着古装的剪影旁边添加了漫画人物。
5. 莎拉·施茨:当代艺术家重构巴洛克空间
莎拉·施茨《候诊室》,2023年。来源:艺术天使
巴洛克与更现代的艺术形式和风格之间的一个共同点是其动态的流动性。构成巴洛克风格标志性褶皱的线条,与让·阿尔普等雕塑家的作品中出现的生物形态抽象的线条相互呼应。此外,巴洛克将自身呈现为一种整体艺术,创造了空间,这种空间本质上是包罗万象的,令人难以抗拒。
美国雕塑家莎拉·施茨的作品体现了类似的特点和雄心壮志。尽管她的物体是用塑料容器、胶带、绳索和其他各种日常材料而不是金子和大理石制作的,但它们的装置同样复杂而引人入胜。它们所创造的空间不会轻易让观众离开,而是促使观众从各个角度进行观察。在巴洛克建筑中,光线是一种同等重要的材料,从项目开发的最初阶段就开始考虑和构建。莎拉·施茨像对待作品本身一样,精心打造着作品周围的光线,根据地点、时间和可用空间的差异,为每场展览进行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