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言论自由是核心政治文化价值观之一。大多数公民，无论其政治立场如何，都认同这一理念。然而，尽管大多数美国人普遍认同言论自由，但他们在言论自由的限制范围上却存在分歧。政府在哪些情况下可以或应该限制言论（这个泛指概念包括媒体、艺术表达和公众集会）？
纵观美国历史，从保守派到自由派，领导人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试图限制言论自由。从建国之初到社交媒体时代，让我们回顾那些言论自由成为热点话题并影响选民的关键美国选举周期。
1800年大選：外國人法案與煽動叛亂法案
1798年煽动叛乱法案的文本，刊登在美国报纸上。来源：托马斯·杰斐逊基金会/蒙蒂塞洛
早期的美国共和国并非世界强国，经常遭到英国和法国在公海上对其的欺辱。尽管法国是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美国的前盟友，但法国大革命改变了两个国家之间的政治和贸易关系。英国在法国大革命战争期间对法国宣战，美国试图保持中立。在改善与英国的关系的同时，美国与法国的紧张局势加剧。这引发了美国与法国之间的准战争，法国私掠船在1796年和1797年劫持了美国船只。
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的文字雕刻，它是1791年权利法案的开端。来源：底特律公共广播
1798年，美国总统约翰·亚当斯签署了《外国人法案》和《煽动叛乱法案》，禁止对他的联邦党政治党派的批评。这是美国第一项限制言论自由的联邦法律。共和党人对此感到愤怒，尤其是因为该法律明确禁止批评亚当斯和联邦党人。
两年后，共和党副总统托马斯·杰斐逊在总统选举中击败了亚当斯，许多人认为公众对这些法案的反对帮助杰斐逊赢得了胜利。他让这部有争议的法律到期失效，并赦免了那些因违反该法律而被定罪的人。
1864年大選：內戰與抗議的限制
1863年6月的内战时期征兵记录，征兵制度因允许富裕的美国人逃避服役而备受争议。来源：乔纳森·克拉克故居博物馆
美国内战（1861-1865）对言论自由造成了极大的限制，尤其是在敌对双方拥有共同语言和在很大程度上拥有共同文化的情况下。北方和南方都限制了被认为有利于另一方的言论和媒体，以免两边的公民动摇他们对这场冲突的支持。支持审查制度的人认为，敌人的同情者可能会利用言论自由和媒体传播有害的虚假信息或宣传，从而迷惑军队，减少征兵人数。
美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因在边境州暂停《人身保护令》（即上诉其监禁的权利）而广为人知。有争议的是，林肯政府在1864年没收了一些反对总统的报纸。这些报纸刊登了虚假的新闻，尤其是关于大规模征兵的欺骗性消息，据说这损害了战争努力……但林肯的行为依然被认为是压制新闻自由吗？最终，林肯在当年秋天以大幅优势赢得了连任，战争后期战场上的胜利在关键时刻增强了他的受欢迎程度。
1876年大選：政治機器時代
描绘1875年威士忌圈丑闻的政治漫画，这些漫画是自由新闻自由的一部分，扼杀了总统尤利西斯·S·格兰特第三次竞选的希望。来源：俄亥俄州立大学
内战结束后，美国迅速城市化和工业化，特别是东北部地区，这得益于来自欧洲的快速移民。在镀金时代，行业与政治之间存在着不道德的密切关系。大多数政府职位都是通过裙带关系获得的，也称为战利品制度，选举获胜者任命他们的朋友和盟友担任公共部门的职位，无论其技能或能力如何。一些记者开始批评这种制度，并努力揭露腐败。
媒体帮助公布了一起丑闻，扼杀了美国总统尤利西斯·S·格兰特在1876年竞选第三任期的希望。1875年，记者报道了威士忌圈丑闻，事件涉及通过贿赂来逃避威士忌生产的税收。格兰特的私人秘书奥维尔·巴伯克被发现与这起丑闻有关。加上格兰特政府的其他丑闻（虽然不涉及总统本人），共和党决定不再让这位前陆军总司令竞选第三任总统。因此，以自由新闻的形式出现的言论自由导致格兰特被边缘化，并被拉瑟福德·B·海斯取代。
1920年大選：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间谍法和煽动叛乱法
美国社会主义改革家尤金·德布斯在1921年的照片，他在1920年从监狱中竞选总统，成为社会主义党的候选人。来源：WGBH教育基金会/PBS
在美国加入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全国范围内爆发了战争动员，包括征兵。由于德国帝国主义针对美国在公海上的船只，政府希望确保没有关于美国航运或港口的信息落入敌方手中。1917年的《间谍法》惩罚那些泄露有关美国战争努力的宝贵信息的人。一年后，《间谍法》通过允许政府惩罚那些破坏战争努力的人来加深对言论的限制，例如抗议美国参与战争。
1918年夏天，一位名叫尤金·德布斯的社会主义劳动改革者因发表批评战时征兵的演讲而被捕入狱。虽然第一次世界大战不久后以协约国胜利而告终，但德布斯仍然被囚禁。他曾在1920年从监狱牢房中竞选总统，并获得了超过百分之三的选票。尽管最高法院在1919年反对德布斯，将其继续关押在监狱里，但这位社会主义改革家在1921年被选举总统获胜者沃伦·G·哈丁释放。
1948-1960年大選：冷战與紅色恐慌
冷战初期，对共产主义的广泛恐惧据称帮助了二战英雄德怀特·D·艾森豪威尔（左）赢得了1952年的总统大选。来源：新奥尔良国家二战博物馆
政府对媒体的审查在二战期间有所缓和，因为反对战争的人更少，政府认为更积极的媒体报道会加深公众的支持。1945年盟军在战争中取得胜利，很快揭示了一个新的威胁：共产主义的苏联。苏联是一个不断壮大的超级大国，积极支持共产主义在全球范围内传播……包括在它的战时盟友中。冷战初期，美国公众迅速陷入第二次红色恐慌之中。
在1948年到1960年的选举周期中，言论自由受到公众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和所谓的同情者谴责的非正式压制。那些被怀疑曾经同情马克思主义任何派别的政治家和名人往往被选民、观众甚至雇主排斥。许多人认为，红色恐慌有利于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德怀特·D·艾森豪威尔，他是一位二战英雄，因为他作为坚强、有军事头脑的领导人的公众形象。尽管红色恐慌在1954年麦卡锡主义崩溃后有所消退，但反共主义仍然是1956年和1960年总统候选人竞选的主要主题。
1948-1964年：民权運動與壓制嘗試
一张美国各州和地区的地图，展示了这些地区在1870年到1965年之间任何时候都曾使用过识字测试进行选民登记。来源：剑桥大学
在20世纪50年代，被怀疑是共产主义者并非唯一被压制的声音，当时的压制大多是通过非正式的恐吓和谴责进行的。在这个时期，为民权而奋斗的少数民族也面临着来自权势人物和机构的广泛抵制，主要是在南方。地方和州政府经常无视宪法第一修正案对言论自由、新闻自由、宗教自由和平集会自由的保护，以扰乱治安为由逮捕非裔美国人活动家。有时，当局试图通过将民权活动家贴上共产主义者的标签来侵犯他们的权利。
民权运动对总统选举的政治影响是复杂的。尽管哈里·S·杜鲁门、约翰·F·肯尼迪和林登·B·约翰逊等民主党全国领导人支持民权，但南方民主党人却普遍反对民权。这给了德怀特·D·艾森豪威尔等受欢迎的共和党人一个机会在北方争取黑人选民，帮助他轻松地赢得了1956年的连任。八年后，在肯尼迪大力推动民权后，即使是南方被压制的黑人选票也帮助民主党候选人林登·B·约翰逊在1964年大获全胜。第二年，约翰逊签署了1965年《投票权法案》，结束了南方各州使用有偏见的识字测试进行选民登记的做法。
1968-1972年：五角大楼文件與越戰選舉
五角大楼文件的封面图片，详细记录了美国在1945年至1967年之间对越南的介入不断升级。来源：弗吉尼亚大学
约翰逊在1964年的总统选举中以压倒性优势获胜，这主要归功于他坚定地支持民权和经济改革。然而，从第二年开始，约翰逊的受欢迎程度开始下降，因为他不断升级美国对越南战争的军事介入。持续的民权抗议活动迅速与反战和反征兵抗议活动结合在一起，许多年轻的活动家参与了这两个运动。政府试图限制反战观点，但受到新技术（电视）的限制。记者可以从实地获取新闻，而不是依赖有利于约翰逊政府的政府报道。
这种新闻自由在很大程度上扼杀了约翰逊总统在1968年的连任希望。对战争和征兵的广泛抗议，加上对越南局势的毁灭性新闻报道，削弱了约翰逊的政治支持。1968年3月31日，约翰逊宣布他不会寻求连任。反战媒体后来影响了1972年的总统选举，《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发表了五角大楼文件，促使总统理查德·尼克松（1968年选举的获胜者）批准使用不道德的手段来确保连任。尼克松赢得了连任，但他的竞选团队试图掩盖水门大厦综合体民主党办公室的入室盗窃事件，最终导致他于1974年辞职。
2004-2012年：反恐战争選舉
一幅政治漫画，批评2001年的爱国者法案为了维护国家安全而侵犯了美国公民的自由权利。来源：圣克拉拉大学
2001年9月11日恐怖袭击事件后，言论自由再次成为主要的政治问题。由于袭击的复杂性和野蛮性，美国政府担心未来还会发生袭击。互联网和手机等新技术使得恐怖分子更容易策划和实施袭击。作为回应，联邦政府通过了《爱国者法案》。有争议的是，这项法律赋予了政府前所未有的权力，可以窃听公民的电话（和其他电子通信）。爱国者法案的支持者，他们往往是现任共和党总统乔治·W·布什的支持者，认为该法案通过允许快速追踪恐怖分子和罪犯来加强国家安全。
这种分歧是反恐战争中美国行动的更广泛的政治分歧的一部分，它影响了接下来的三场总统选举。美国人在保护公众利益（例如试图避免因潜在的生物恐怖袭击而引发恐慌）需要限制多少信息方面存在分歧。在2012年选举周期前后，关于揭露者（告密者）的辩论变得高度政治化。现任或前任政府雇员因泄露有关政府调查的信息而被指控违反了《间谍法》（是的，来自第一次世界大战）。支持揭露者的人认为，他们通过揭露政府的过失而为公众服务，而批评者则表示，他们正在破坏国家安全。
2016年：電子郵件伺服器丑聞選舉
当时的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她在2016年竞选总统期间因电子邮件服务器丑闻而苦苦挣扎。来源：美国驻日内瓦国际组织代表团
如果说2004年、2008年和2012年的总统选举都涉及对言论的限制，那么2016年的选举则略微改变了这种情况，其重点是言论的安全。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被指控违反法律，并因使用私人电子邮件服务器存储她在担任美国国务卿时发送的电子邮件而危及国家安全。希拉里·克林顿的电子邮件服务器丑闻成为总统竞选活动的主要方面，这位前美国参议员（纽约州民主党）的批评者认为，她在使用个人（未加密）电子邮件时鲁莽行事。
这起丑闻引发了关于现代通信需要多安全才能确保安全的辩论。这位前第一夫人是否真的通过偶尔使用个人电子邮件处理政府事务来危及国家安全？克林顿的支持者认为，这种情况被夸大了，过度的媒体报道是不公平的。这引发了关于媒体偏见和希拉里·克林顿或她的对手、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是否受到公平报道的辩论。公民对此意见不一，大多数民主党人认为，电子邮件服务器丑闻的报道对克林顿的报道过于苛刻，而大多数共和党人则认为，媒体偏袒克林顿胜过特朗普。
2020-2024年：”選舉作弊”指控
一系列关于美国存在选民欺诈行为的新闻标题。来源：美国宪法协会
在现代历史上，2020年的总统选举首次受到广泛的指控，称选民欺诈行为已发生并改变了结果。从2020年4月开始，保守派开始宣称民主党将通过使用邮寄投票来“作弊”选举。关于使用虚假或伪造的邮寄投票来“窃取”选举的论点一直持续到11月的选举日。当民主党候选人赢得选举时，许多共和党人表示，可能已经发生了一些程度的欺诈行为。
共和党人广泛声称，由于民主党支持的改革，可能已经发生或将在未来发生欺诈行为，民主党人谴责这些说法是虚假的，是为了误导公众。这引发了关于言论自由与诽谤界限的辩论。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于选民欺诈行为的说法就变成了诽谤而不是意见？一些保守派认为，那些在2021年1月6日美国国会山骚乱期间和之后被捕的人是政治犯，因为他们因其真实的政治信仰而受到迫害。批评者则反驳说，相信关于选民欺诈行为的虚假说法并不能为违反法律辩护，他们指责共和党政客推行选民欺诈的叙述，引发了暴力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