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这件千百年来被用作单件饰品和华丽服饰一部分的流行配饰，其魅力从未褪色。南美洲和北美洲的土著居民用羽毛制作仪式头饰，欧洲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则以巨大的鸵鸟羽毛装饰她的假发。而维多利亚时代，对羽毛的需求激增，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与殖民扩张，将未知领域纳入视野密不可分。
维多利亚时代：过度消费和荒谬潮流的兴起
来自异域的鲜艳羽毛，很快成为鸟类学家珍爱的标本，也成为时尚先锋们追捧的配饰。维多利亚时代的羽毛狂潮，或许是西方时尚史上最疯狂、最荒谬的潮流之一。这个时代也催生了我们熟知的快时尚和瞬息万变的趋势。工业化的发展加速了生产和流通，也扩展了女性的衣柜。
一名维多利亚时代女性理想的衣橱，应该包含不同的服装，以应对早餐、茶会、晚餐、教堂、购物等各种场合。当然，对于大多数维多利亚女性来说，拥有如此庞大的衣橱是不现实的。为了营造丰富的衣橱印象，她们选择了配饰。帽子必不可少，它既是得体性的象征，也是展现个人风格的工具。
随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鸟类标本涌入欧洲，制帽师们看到了拓展业务的新机遇。他们不再局限于单调的野鸡羽毛，而是可以提供各种各样的鸟类羽毛，其中许多来自海外。原本只出现在好奇心橱和鸟类学家玻璃柜里的鸟类，很快出现在商店橱窗，成为终极的社会地位象征。
随着市场上异域羽毛的涌入，维多利亚时代的制帽师们，从在帽子上装饰几根鲜艳羽毛，转变为在帽子上装饰完整的鸟类标本。鸟类必须尽可能地栩栩如生，因此死去的鸟类被嵌上了玻璃眼睛，翅膀也被刻意张开，仿佛正在振翅飞翔。
羽毛狂潮很快达到了顶峰。1886年，一位美国鸟类学家在曼哈顿上城散步时，统计到有七百名女性戴着羽毛帽，其中超过五百人戴着完整的鸟类标本，这些鸟类大多是稀有且珍贵的品种。除了帽子之外，其他服饰也延续了羽毛的潮流，往往达到令人不寒而栗的程度。商家出售用数千只鸟类皮毛缝制而成的长袍。
白鹭、苍鹭、鹦鹉和凤尾绿咬鹃等鸟类，为了满足不断增长的羽毛需求，被成百万地屠杀。美国的鸟类学家抱怨说，由于羽毛价格暴涨，他们已经无力购买鸟类标本了。在海外，死去的鸟类被剥去珍贵的羽毛，然后被抛弃腐烂，污染土地，而它们的雏鸟则因饥饿而死。然而，要等到三十多年后，当局才采取了一些措施。
绑蝇：羽毛狂潮的男性版本
当女性沉浸在最新时尚的潮流中时，维多利亚时代的男性也找到了与羽毛潮流相伴的爱好。 这个时代见证了垂钓从简单的生存技能转变为富人的休闲爱好。富有且有声望的绅士们，会在周末前往远离公众的私人湖泊享受垂钓的乐趣，将原本平静的爱好变成了残酷的竞争。
除了垂钓本身，他们还重新演绎了古老的绑蝇技术，即用天然材料制作人工蝇，用作鲑鱼和鳟鱼的诱饵。然而，在竞争激烈的维多利亚时代富人圈子里，绑蝇很快成为一种艺术形式。为了给同行留下深刻印象，他们用异域鸟类羽毛和北极熊毛制作鱼钩，用数百根羽毛创造出复杂而多彩的组合。许多人出版了详细的论述，强调使用进口材料的必要性，以骗过训练有素的鲑鱼的眼睛。显然，鲑鱼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挑剔，但绑蝇爱好已经发展得太远，无法再依赖常识了。
数以百万计的人被雇佣在羽毛生产行业，商人、染工，甚至被剥削的儿童，都形成了各自的工会。这个新兴市场的破坏规模也同样迅速而令人震惊。到1900年，仅在美国，就有两亿只鸟类被猎杀以获取羽毛。鸟类数量急剧下降，但一段时间内，这种下降只影响了羽毛的价格，而且价格日益上涨。
一个普通维多利亚时代人的宗教信仰，无法理解物种灭绝是由人类活动造成的概念。毕竟，所有生物，无论是人类还是鸟类，其存在都取决于上帝的旨意，上帝当然不会允许任何事情发生在它们身上。然而，对异域羽毛和鸟类皮毛的异常需求，很快证明了神圣力量的创造力，无法赶上人类的破坏潜力。
反羽毛运动
从羽毛潮流兴起之初，就有人积极反对。1875年，《哈珀斯·巴扎》杂志发表了一篇文章，谴责女性将时尚潮流置于基督教谦卑之上，对可怜的生物造成痛苦和折磨的无情残忍。女性参政者也加入了进来——她们认为，昂贵而复杂的服饰，是社会用来分散女性对自我完善和智力发展的注意力的手段。
从1889年起，英国活动家成立了几个旨在保护鸟类和限制羽毛贸易的团体和协会。像“羽毛联盟”或“皇家保护鸟类协会”这样的组织，其成员完全由拒绝佩戴羽毛，并积极鼓励其他人也这么做的女性组成。她们参加宴会和茶话会，向其他客人宣传羽毛行业的非人道本质，重点强调对野生动物的直接危害。事实证明，许多女士一直以为，大规模的羽毛贸易依赖于自然脱落的羽毛，不会对鸟类造成任何伤害。还有些人坚持认为，杀死动物没有什么不对，因为人类必须确立对自然的统治地位。
维多利亚时代羽毛狂潮的终结
媒体也注意到了这一趋势的变化，开始刊登女性从头到脚被死去的鸟类覆盖的讽刺漫画，称她们为真正的食肉动物。然而，现在的历史学家指出，这是一种常见的厌女症的表现：尽管该行业由男性主导，但女性作为贸易的目标群体，成为了替罪羊。之前推销羽毛时尚的同一批杂志，开始刊登被屠杀和剥皮的鸟类的照片。然而，羽毛贸易商奋力反击，坚持认为禁止他们的生意会导致数千人失业，进而损害全球经济。
最终，活动家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到1910年代末，美国和英国都通过了法律，禁止进口外国羽毛，并在各自领土上禁止猎杀濒危物种。然而，一个多世纪过去了，一些被用于羽毛的鸟类，比如现存的45种天堂鸟，仍然处于濒危状态。尽管羽毛狂潮早已消失，但人类对鸟类自然栖息地的破坏，如污染和森林砍伐，仍在继续。
那么，这样一个荒谬而大规模的危险时尚潮流是如何走向终结的呢？它仅仅是过时了吗，还是被下一代抛弃了，或是其他一些力量在起作用？由于女性活动家和媒体的努力，一个穿着羽毛的女人很快成为了过时、残忍和不负责任的刻板印象。然而，正如时尚史学家所指出的，对羽毛狂潮的致命一击，并非来自社会责任的提升，而是来自技术进步。新发明的汽车，留给宽大的头饰的空间已经不多了，很快就被紧身的小礼帽取代。
此外，公共电影的兴起，让佩戴巨大的羽毛帽，成为你对其他影迷最糟糕的罪行。时尚过渡到实用和自由的时期，特别是在女性参与工作的人数不断增多的背景下。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毁灭性影响和战时紧缩，让奢华的时尚和对财富的过度炫耀变得令人反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