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3月1日,史蒂夫·罗杰斯上尉躲避着附近党卫军部队的子弹,用尽全力挥出一拳。他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阿道夫·希特勒的下巴上。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介绍一位新英雄,一位在世界经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突中成长的英雄?当身披美国国旗的美国队长于3月的第一个星期天首次出现在报摊和当地药店时,美国可能仍然奉行孤立主义。但现在,没有人能否认,与他们的政府不同,漫画书已经走上了战争的道路。
漫画书:政府无法到达的地方
美国队长第一期在美军正式加入二战之前发行,但它表明漫画书行业已经做好了准备。资料来源:第二次世界大战怀特博物馆
第二次世界大战对许多国家而言是一场全面战争,他们动员了所有社会资源和基础设施进行战斗。美国没有看到城市被炸弹摧毁,也没有看到领土被外国势力占领。然而,美国人民最终了解到,为了维护民主世界并最终维护他们在国内的自由,需要做出牺牲。
在大萧条时期,美国人民的情绪以孤立主义为主,美国总统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FDR)无法公开支持欧洲和亚洲的斗争。当罗斯福在1937年底发表了最强烈的谴责世界独裁统治崛起的讲话时,日本已经入侵了邻国满洲,意大利已经征服了埃塞俄比亚,重新武装的纳粹德国占领了莱茵兰。虽然这次演讲呼吁对侵略国家实施国际“隔离”,以替代美国孤立主义,但美国国会继续压制其行政部门的愿望。
这一切都没有阻止由年轻的犹太作家和艺术家主导的新兴产业。看着他们远在欧洲的家人在法西斯主义的统治下遭受苦难,他们自发地重塑了美国人民对现代世界最重大冲突的态度。
起初,他们的信息更为微妙,然后在1941年3月创造出美国队长后变得更加强势。在日本袭击珍珠港之前,艺术家和作家始终大胆,但也谨慎地对待美国的孤立主义政策。但到1942年,美国彻底卷入战争,漫画书的宣传进入高潮。我们今天所熟知的超人、蝙蝠侠、神奇女侠、美国队长、惊奇队长以及无数其他英雄,都为美国自由而战,同时让他们的年轻读者渴望长大成人,参军,并与邪恶势力作战。
漫画书的兴起
美国队长的两位创作者乔·西蒙(左)和杰克·科比(右)。资料来源:国家二战纪念馆之友
漫画书行业诞生于大萧条时期。凭借低廉的10美分的价格,它们成为当时最便宜的娱乐形式之一。1933年,戴尔出版了第一本装订的36页漫画书,名为《著名趣闻:漫画嘉年华》,其中包含了流行的报纸连环漫画。这种媒介很快成为年轻观众的首选娱乐方式。漫画书可以随身携带,不同于需要在影院观看的动画作品。它们可以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并可以相互交换,这使得它们不仅更容易获得,而且更便宜。
不久,它们的受众范围扩大到包括青少年和大龄男性,使其与广播和报纸的娱乐力量相媲美。根据一项1943年的研究,大约35%的18至30岁的成年人每月定期阅读至少6本漫画书,30岁以上的人中也有15%的人这样做。虽然1935年只有3家机构出版漫画书,但在十年结束时,这一数字已增加到18家。
当罗斯福于1941年12月对日宣战时,每周有超过1500万本新漫画书从报摊上销售出去。到1945年,这个行业已经转变为一台宣传机器,它歌颂了美国的优点,谴责了纳粹德国和日本帝国的暴行,并吸引了所有读者,无论年龄大小,帮助结束这场冲突,漫画书的销量翻了一番。
《重击漫画》是1930年代最受欢迎的漫画书之一,它为二战期间和之后出现的超级英雄漫画时代铺平了道路。资料来源:维基百科
年轻的漫画书行业从1937年开始表现出对周围令人不安的世界事件的微妙反对。为了不触动国家现状,艺术家和作家创作了反映海外惊险局势的故事。切斯特出版公司1937年5月的《明星漫画》第3期刊登了一个关于金星的故事,金星的“太阳国”友善的公民被“黑暗国”夺走了土地,而黑暗国一心想要统治世界。
邪恶国家军队的头盔上的徽章与纳粹德国党卫军的骷髅头徽章一模一样。《重击漫画》同样以其英雄黑桃A对抗一个虚构的冷酷独裁者为特色,而这个独裁者看起来很像阿道夫·希特勒。然后,在1938年,当世界新闻都在报道日本在南京对中国平民的大规模屠杀和德国强行吞并奥地利时,《动作漫画》第1期向世界介绍了漫画书中最强大的象征,超人。关于“那边”战争的微妙大门即将彻底崩溃。
超人:一个新时代的英雄
杰瑞·西格尔和乔·舒斯特,两位创造了广受欢迎的超级英雄超人的艺术家,1942年。资料来源:维基百科
这个角色由两位犹太艺术家杰瑞·西格尔和乔·舒斯特创作,很快便体现了美国的正义、力量,最重要的是,行动的意愿,在其他人不愿或不能行动的地方采取行动。更深入的分析表明,在大多数情况下,大多数黄金时代(1938-1956)的漫画书及其超级英雄都是由年轻的犹太作家和艺术家创作的。第一次红色恐怖和20世纪20年代的排外情绪导致反犹太主义急剧增加。
在大萧条时期,反对犹太人的领先声音来自一位天主教神父,查尔斯·考夫林神父,他的广播节目吸引了近1200万听众。考夫林是罗斯福新政的强烈反对者,他认为存在一个巨大的犹太阴谋,旨在接管总统的行政部门,并代表犹太人让美国与纳粹德国开战。反犹太主义不仅体现在这位天主教神父和他听众的身上,而且扩展到美国社会的许多方面。
一项1938年的民意调查显示,近60%的美国人对犹太人的看法较低或更低,40%的人同意犹太人在美国拥有过多的权力。许多年轻的犹太人转向漫画书行业的原因是,出版业中缺乏愿意雇用他们的主流职位。
虽然日报拒绝刊登他们的连环漫画或插图,但这个新兴行业却渴望人才,并张开双臂欢迎他们。虽然这不是漫画书反映和突出针对无辜平民的可怕暴行(例如,希特勒在欧洲的反犹太政策)的主要驱动力,但这些艺术家的背景确实有助于引导这种媒介走向美国的干预。
一位20世纪40年代的年轻男孩在阅读超人漫画。资料来源:美国国会图书馆
西格尔和舒斯特出版的《超人》引起了漫画界的轰动,加速了漫画书进入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步伐。超人像许多美国人一样是一位移民,他和他的另一个身份克拉克·肯特在另一个层面上与孩子们产生了共鸣。这位新英雄体现了“真理、正义和美国道路”的一切美好。
在经济大萧条时期,读者们喜欢看到超人对抗那些利用糟糕的经济状况谋取私利的人,尤其是在他对抗那些虐待贫困和绝望工人的腐败商人时。虽然超人可能独自阻止这场战争,但他只能满足于在美国国内作战。克拉克·肯特在体检时,无意中使用了他的透视能力,看到了隔壁房间的图表,而不是眼前的图表,导致体检失败。医生宣布他残疾,不适合服役,并将他留在了大都会,直到战争结束。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
1940年12月,《动作漫画》第31期的封面展示了超人俯冲下来,从一个身份不明的军事行刑队手中救下了一名囚犯。几个月后,《动作漫画》第43期的封面展示了这位英雄在空中与一名手持武器的德国伞兵作战,伞兵的胸前醒目地印着纳粹万字符。在为《看》杂志准备的1940年特别漫画专刊中,美国爱国主义的象征甚至抓捕了阿道夫·希特勒和约瑟夫·斯大林,当时这位苏联独裁者仍然是轴心国的成员。
漫画书英雄与现实生活中的反派
1942年的一本漫画,讲述了奇异博士、未来队长和解放者,这只是为了对抗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真实反派而创造的一些新英雄。资料来源:维基百科
紧随《动作漫画》第1期的是其他愿意与邪恶势力作斗争的超级英雄。同样是在1938年,蝙蝠侠诞生了,很快便加入了1939年出现的霹雳火、震撼吉布森和潜艇人;1940年出现的绿灯侠、盾牌和山姆大叔;1941年出现的美国小姐、76年精神和神奇女侠。虽然美国直到1941年12月日本袭击珍珠港才加入战争,但这些新超级英雄毫不犹豫地与轴心国作战。
其中最直白的是1941年3月发行的美国队长第一期,封面上的美国队长一拳打在了纳粹领导人希特勒的脸上。美国队长由另一位年轻的犹太艺术家杰克·科比创作,他是一位身穿红白蓝三色爱国服装的超级英雄和犯罪斗士,他利用科学增强的力量保护美国免受国外的敌人以及国内的破坏者和间谍的侵害。美国队长是专门为这场战争而创造的——甚至在1956年短暂地被取消——与其他超级英雄不同的是,他直接参与了战争,而不仅仅是在国内战斗。这些冒险故事讲述了美国队长和他的年轻助手巴基在许多美国人仍然认为自己是孤立主义者的时候,亲身参与了对抗轴心国的战斗。
注意轴心国领导人希特勒、东条英机和墨索里尼的漫画形象以及“购买战争债券和邮票,为胜利而战”的广告。资料来源:维基百科
这一切都在1941年底美国加入战争后发生了变化,并进入高潮阶段。一大批新的漫画书角色加入了战斗,他们与邪恶势力作斗争,有些拥有超能力,有些只是一些普通人,他们愿意看到美国取得最后的胜利。孩子们和成年人沉迷于黑恐怖、星条旗小子、美国鹰、胜利队长、自由之声、分钟人以及惊奇队长的故事。惊奇队长非常受欢迎,到战争结束时,他的粉丝俱乐部成员数量达到573119人,这位虚构的队长每周收到近600封粉丝信。
典型的故事很简单,突显了美国英雄的优点和勇气,他们战胜了邪恶的轴心国力量。虽然按照今天的标准来说,这些故事对德国人和日本人充满了种族主义和沙文主义,但这些故事最终还是给了公众他们在20世纪40年代初渴望的东西。格里森出版公司的英雄“胆大妄为者”与“东方人”漫画形象“爪子”以及希特勒本人进行了战斗,并出版了《胆大妄为者大战希特勒》第1期。
利用漫画书“推销”战争
胜利小姐漫画,虽然今天不为人知,但在二战期间非常受欢迎。资料来源:第二次世界大战怀特博物馆
除了以希特勒和东条英机为主角的故事外,许多虚构的角色简化或概括了敌人,包括纳粹队长、红骷髅、盖世太保男爵、和万字符队长。虽然许多超级英雄都拥有特殊的力量,但漫画书的故事同样集中于展示其他战斗方式。对于每一个像潜艇人这样的英雄,他们击沉了日本潜艇,就有蝙蝠侠和罗宾,他们只是出售战争债券,或者神奇女侠,她充当护士。
即使是美国山姆大叔,美国陆军招募的最初象征,在20世纪40年代也是一位英雄,模糊了官方政府宣传和漫画书行业之间的界线。一旦战争信息办公室的目标——试图向美国人民推销战争——与漫画书艺术家多年来一直推崇的信息一致,这些故事最终反映了国家政策,而不是反对长期存在的孤立主义。
除了鼓舞国内人民的士气,这些虚构的角色现在也激励着海外的士兵。根据一项1943年的调查,超过一半的美国军人都是漫画的常客。军事基地的商店报告称,漫画书的销量是《生活》、《星期六晚报》和《读者文摘》总销量的10倍。漫画书占美国陆军基地阅读材料的80%,使军队成为战争期间该行业最大的机构客户。
在美国被征召入伍的人中,70%的人辍学,440万人接受过不到八年级的教育,50万人接受过不到四年级的教育,而大学毕业生只占军队人数的3%。因此,易于获得和通俗易懂的漫画书故事经常比书籍或成人主题杂志更吸引士兵们。
漫画书与国内战争
各个年龄段的孩子都喜欢漫画书及其所传递的信息。这张照片拍摄于20世纪40年代。资料来源:美国国会图书馆
漫画书成为了向美国人民推销战争和鼓舞士气的工具。许多故事情节和角色并不依赖于超凡的力量,而是依赖于美国人的良好品质,例如坚韧、顽强、毅力、和勤奋。阅读每周讲述主角遵循规则并战胜邪恶势力的狡猾与作弊力量的故事,证明了最终的胜利是不可避免的。漫画书吸引了年轻男性,并鼓励他们培养战时思维。虽然美国队长在国内广告中宣传加入他的“自由守卫者”俱乐部,该俱乐部是忠实于美国主义的信徒,而超人则诱惑他的读者成为“美国超人”的一员。只需支付10美分的少量费用,前者会向年轻读者发送徽章和证书,他们必须在证书上签名宣誓“协助美国队长打击美国的间谍”。
甚至广告也与战争有关,它们向公众出售初级和高级防空警报员工具包、废纸回收活动以及识字闪卡。与此同时,故事情节推出了现实政策,例如支持《大西洋宪章》、《四大自由》和联合国的成立。
不幸的是,他们也反映了当时美国社会普遍存在的刻板印象。由全男性组成的美国正义联盟只为神奇女侠提供了一个简单的秘书职位,尽管她的力量与大多数成员的力量相当,甚至更强。
战时漫画的遗产
《美国最佳漫画》描绘了盟军最终战胜轴心国。资料来源:维基百科
虽然商业利益推动了20世纪30年代中期漫画书行业的快速发展,但在世纪后半叶,出版商们看到了它作为传播与战争相关的宣传工具的真正潜力。说漫画书推动了美国加入战争可能有些牵强,但至少它们帮助改变了公众对干预主义的看法。
战争打乱了美国社会和日常生活,将儿子、父亲、和兄弟送往战场,并表明只有取得胜利才能使国家恢复正常。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联邦政府的宣传机构,如战争信息办公室,不需要像电影和广播那样寻找发展最快的娱乐媒介;漫画书行业已经很乐意传播自己的爱国信息。只需回顾美国队长在美军加入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一年就一拳打在了希特勒的脸上,就能知道它的作者和作家已经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