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世界大战中，没有哪种景象比战壕更能让人感受到战争的沉重。从 1914 年到 1918 年，估计有 400 万名士兵在西线战役中丧生。直到战争的最后一年，协约国和同盟国都陷入了一场残酷的僵局，双方在绵延的战壕线之间激烈交战。这种战争形式对当时的指挥官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他们原本期望通过一系列决定性的战役来取得胜利。然而，他们却不得不面对残酷的消耗战现实。
战争前的想法
1914 年德国讽刺地图，由 W. Trier 绘制，1914 年。来源：维基百科
在 1914 年 7 月 28 日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人们对欧洲重大冲突的作战方式抱有相当大的误解。欧洲将军们普遍预期会发生像卡尔·冯·克劳塞维茨等军事思想家在上个世纪描述的那样，决定性的战役。
虽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曾发生过战壕战，这种战役更加强调通过逐渐造成伤亡和其他物质损失来削弱敌人，但大多数高级军事官员都设想了一种机动战，其中一些决定性的战役将决定冲突的结果。士兵们“圣诞节前回家”的普遍说法表明，很少有人预料到会发生在战壕中残酷的消耗战，而这种战役将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典型特征。
攻守平衡
1916 年 8 月 25 日，索姆河畔拉乌索瓦的第 135 攻城炮兵连的 8 英寸榴弹炮。来源：国家军队博物馆
大多数军事思想家也错误地认为，攻守平衡有利于进攻。攻守平衡仅仅指的是，军队更容易占领或保卫领土。在进攻行动占优势的冲突中，机动性、突然性和侵略性往往占主导地位。当防御占优势时，僵局更有可能出现，因为双方都难以占领敌人的地盘。当天平倾斜到防御一方时，军队难以在战场上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而必须通过消耗战来互相削弱。
正如本·加芬克尔和艾伦·戴福解释的那样，“欧洲列强未能预测到将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大部分特征的残酷消耗战，这往往归因于他们未能认识到，机枪和铁丝网等新技术已经将欧洲征服攻守平衡大幅度地转向防御。”
政治学家斯蒂芬·范·埃弗拉也指出，“尽管由于步枪和大口径连发武器、机枪、铁丝网的发明以及铁路的发展，防御者在攻击者面前获得了越来越大的优势，但欧洲人越来越多地认为，攻击者将在战场上占据优势。”
1914：圣诞节前无法回家
威廉·巴恩斯·沃伦 1914 年创作的《我们的小瞧不起的人》。来源：国家军队博物馆
在范·埃弗拉称之为“进攻崇拜”的影响下，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交战国采取了第一步行动，发起了一系列进攻战役。德国根据阿尔弗雷德·冯·施里芬的思想，入侵了比利时和卢森堡，试图突破进入法国北部。与此同时，法国放弃了他们的防御工事，进攻了阿尔萨斯-洛林的德国。同时，奥匈帝国首先入侵了塞尔维亚，但随后将注意力转向入侵波兰和俄罗斯，而俄罗斯本身也向东部德国和奥地利加利西亚发动了双线进攻。
法国和德国都建造了战壕和野战防御工事，以阻止敌人的攻击，以便将他们的部队调往北部，因为他们预计那里将发生关键的战斗。
最初被认为是一种临时措施的战壕，证明了攻击者难以克服。装备精良的防御者能够将预备队调动到战壕线上的威胁点，这使得攻击者极难突破。即使突破了战壕线并攻占了某个战壕，也可以相对快速地建造新的战壕，而攻击者所取得的任何进展都是微不足道的。
结果是，到 1914 年底，协约国和同盟国的军队都筋疲力尽了。法国的伤亡人数超过 95 万，德国约为 80 万。现在越来越明显的是，这场战争的进程已经偏离了预定的轨道。1914 年 9 月，德国军官格哈德·塔彭在日记中写道：“越来越明显的是，我们面前是整个战线的野战防御工事——一种全新的作战方式。”
1915：僵局持续
1915 年香槟战线上的法国机枪手。来源：国家军队博物馆
协约国试图通过在 1915 年发动更多进攻来突破敌人的防线。西线法国军队总司令约瑟夫·约夫勒将军与英国一起，计划在阿图瓦和香槟地区同时发动进攻。这次在战线上两个相距甚远的点上进行的双线进攻的目的是迫使德国人过早地投入预备队，并过度延伸他们的防线，为协约国发动成功的攻击创造条件。
与此同时，在埃里希·冯·法尔肯海因将军的领导下，德国人制定了自己的战略。1915 年 3 月初，法尔肯海因批准了其下属汉斯·冯·塞克特的计划，即在阿拉斯和蒂耶普瓦尔之间的 25 公里战线上发动攻击，以分割法国和英国军队。然而，到 4 月底，俄罗斯人对奥匈帝国在喀尔巴阡山脉的阵地构成了严重威胁，以至于法尔肯海因被迫将本来要执行塞克特计划的第 11 军调往东线，进攻因此取消。
这一年以持续的僵局告终。协约国在阿图瓦和香槟地区的进攻未能取得重大进展，战线基本上保持静止。双方指挥官都意识到了克服敌方防御的困难，但仍然坚定地致力于进攻行动，尽管在通常由猛烈的预备炮击进行的消耗阶段增加了消耗行动。
1916：消耗战
1916 年，在索姆河畔奥维利耶附近的维克斯机枪小组佩戴防毒面具。来源：国家军队博物馆
到 1916 年，双方高级军官都认识到，对敌人造成消耗对于取得胜利至关重要，但他们实现这一目标的计划却大相径庭。正如罗伯特·T·福利解释的那样，法国和英国领导人“设想通过他们自己的进攻来消耗德国军队”，而德国人“认为协约国军队的消耗是他们攻击处于强大防御阵地的德国军队的结果”。
由于法国军队遭受了严重打击，英国作为联盟中的初级合作伙伴，现在拥有更多权力来做出战略层面的决策。新的英国指挥官道格拉斯·黑格认为，在任何决定性的战役开始之前，必须消耗掉敌人的预备队。黑格和约夫勒同意，英国将在 6 月下旬在弗兰德斯发动一次预备进攻，随后将在 7 月份在索姆河发动一次联合主力进攻。
1917 年梅宁公路战役。来源：帝国战争博物馆
法尔肯海因也认为，通过消耗来削弱敌人至关重要，但他的方法有所不同。他计划通过威胁法国在凡尔登的阵地，迫使法国人攻击处于最强势的德国军队。当法国人反攻时，法尔肯海因计划用炮火猛烈轰击他们，并将他们困在德国的进攻中。他希望法国的重大伤亡和低落士气能够迫使法国人谈判，并分裂联盟。
再一次，双方都没有实现他们的目标。索姆河战役的损失惨重，但战役没有结果。英国的伤亡人数约为 42 万，法国约为 20 万，德国约为 44 万。同样，在凡尔登，德国人未能攻占法国的阵地，也没有将敌人引入他们的陷阱。因此，德国人的损失几乎与法国人一样多，他们未能取得消耗优势。
1917：突破依然难以实现
1917 年的坎布雷战役。来源：帝国战争博物馆
在凡尔登和索姆河战役中遭受重大损失后，德国人现在撤退到一个新的防御阵地，被称为兴登堡防线。这条新的德国防御线以 1916 年 8 月接替法尔肯海因担任新任德国指挥官的保罗·冯·兴登堡元帅的名字命名，这条防线得到了更多坚固的防御工事的加强，例如混凝土碉堡，并且长度更短，更易于防守。
协约国的军队试图突破这条新的德国防御线，但最终失败了。最激烈的冲突发生在 1917 年 7 月 31 日至 11 月 10 日的帕尚代尔战役（第三次伊普尔战役）期间，协约国的伤亡人数在 24 万到 44.8614 万之间，德国的伤亡人数在 21.7 万到 40 万之间。
尽管经历了又一年的僵局，协约国军队还是能够运用各种创新技术，暗示着未来可能出现的突破。最重要的例子之一是英国在 11 月 20 日至 12 月 7 日的坎布雷战役中，将联合作战运用到实战中。英国人部署了炮兵、飞机、步兵和坦克的组合，给德国人一个措手不及，并成功突破了兴登堡防线的所有三道防线。然而，英国人没有足够的预备队来利用这次攻击的成功，当德国人在 11 月下旬发动反攻时，他们被迫撤退。
尽管英国人只保住了他们在坎布雷战役中取得的少量胜利，但最初攻击的成功是令人鼓舞的。英国人在 1916 年首次使用坦克，但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而且他们表现得非常出色。此外，坎布雷战役表明，联合作战方法可以用来克服强大的防御阵地，暗示着未来可能出现的突破。
1918：僵局结束
1918 年，德国突击队员在准备发起进攻。来源：国家军队博物馆
1918 年，随着机动性重返西线，战争的节奏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1917 年 11 月，沙皇俄国政权的垮台释放了大量的德国军队，这些军队可以从东线重新部署，以对抗英国人和法国人。
3 月 21 日，德国发起了“迈克尔行动”，这是一场大规模的春季进攻，目标是突破协约国的防线，并占领为英国人提供补给的海峡港口。如果德国人成功了，英国人将被切断海上的通讯线，被迫撤退。英国人负担不起失去海上通道的代价，因此他们加强了北部地区的防御，而南部地区则显得更加薄弱。
在突击队员突袭战壕之前，德国人对协约国的阵地进行了猛烈的炮击。在某些地区——特别是南部——英国人缺乏足够的预备队，德国人在短短几天内就取得了高达 19 公里（12 英里）的重大进展。
到 4 月 5 日，德国人已经推进 64 公里（40 英里）。然而，他们因激烈的战斗而精疲力尽，缺乏维持进攻的人力。法国增援部队抵达，德国人失去了进攻势头。
4 月 7 日，德国人再次尝试在伊普尔南部发动小规模进攻。他们成功地占领了梅辛斯山脊和帕尚代尔突出部的很大一部分。然而，就像以前一样，德国人的进攻最终失去了势头。
“百日攻势”和战争结束
1918 年，英国和法国士兵。来源：国家军队博物馆
德国人再次尝试了多次进攻，主要针对法国人在 5 月到 7 月期间的南部防线，但德国军队已经精疲力尽，士气低落。这给了协约国一个反攻的机会。协约国军队在 7 月 18 日的第二次马恩河战役中发起了成功的反攻，彻底击溃了德国的右翼。
在随后的 8 月的亚眠战役中，协约国取得重大进展，仅在第一天就向前推进 11 公里（7 英里）。在澳大利亚和加拿大军的支援下，亨利·罗林森将军的英国第四军团以及法国第一军团能够有效地将前一年在联合作战战术中吸取的经验教训付诸实践。罗林森部署了一支强大的部队，包括 2000 多门火炮、450 辆坦克和 1900 架飞机。
在协约国军队于 8 月 8 日发动进攻的第一天之后，德国人估计损失了 3 万人，另有 1.3 万人被俘，损失了 300 多门火炮。德国将军埃里希·鲁登道夫哀叹道，这是“德国军队最黑暗的一天”，他和威廉二世皇帝得出一个结论，即他们无法再赢得这场战争。
随后发生的是被称为“百日攻势”的一系列成功的协约国进攻。尽管德国人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他们最终被迫认输，停战协定于 1918 年 11 月 11 日签署。经过多年的战壕僵局和消耗战，战争终于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