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平凡无奇的香蕉，背后却隐藏着一段血腥、种族主义和无情追逐财富的历史。如今，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水果是中南美洲多个国家最大的出口作物之一。然而，大规模的香蕉种植并不是自然的结果，而是从一开始就被操纵的。外国势力，尤其是联合水果公司，成为了香蕉产业发展壮大的幕后推手，以成千上万的生命和不可弥补的环境代价为代价。
帝国的缔造者
Lorenzo Dow Baker. 来源：美国国会图书馆
联合水果公司的联合创始人从一开始就拥有敏锐的商业头脑和良好的关系。Minor Keith 出生于 1848 年的纽约，父亲是木材大亨，母亲家族则深深地卷入了繁荣的铁路行业。他的搭档 Andrew Preston 来自马萨诸塞州贝弗利，虽然出生时没有那么显赫的家世，却擅长打动投资者并创造盈利的项目。Preston 打算在波士顿建立一家进口公司，凭借与 Lorenzo Dow Baker 船长合作的小型水果生意取得的成功，他决定专注于进口新鲜水果。1887 年，Preston 成立了波士顿水果公司。
Lunghaiu Wandloa 拍摄的市场上的香蕉。来源：莫斯科时报
Preston 很快便深陷香蕉进口的生意中。他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如何保持产品的鲜度，并使其能够保存足够长的时间，以确保消费者收到优质且吸引人的产品。即使拥有将水果运往包括新奥尔良和费城在内的众多美国港口的船队，采摘后的水果保质期仍然有限。为了解决这个问题，Preston 建立了一个冷藏配送网络，将香蕉从东海岸运往美国各地。随着这项举措的实施，美国的香蕉进口行业蓬勃发展。
托马斯·瓜迪亚·古铁雷斯在 2019 年哥斯达黎加邮票上出现。来源：万国邮政联盟
与此同时，Minor Keith 并没有打算涉足水果行业。他最初在畜牧业起步，经营着他父亲在德克萨斯州购买的牧场。然而，1871 年，他的叔叔 Henry Meiggs 是铁路行业的巨头，邀请 Keith 前往哥斯达黎加与他共事，Keith 于是离开了农场。那一年，哥斯达黎加总统托马斯·瓜迪亚·古铁雷斯希望修建一条通往大西洋的铁路，以便改善该国出口咖啡的能力。
Keith 的项目是现今哥斯达黎加铁路系统的大规模建设的起点。来源：Incofer
这条铁路建成后将连接首都圣何塞和沿海港口城市利蒙。Keith 在项目中迅速崛起，并在 1874 年他的叔叔去世后接管了指挥权。参与铁路建设体力劳动的工人大多是当地人、牙买加人、中国人以及寻求机会的意大利人。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卫生条件恶劣、工资低廉、环境糟糕的工地。
黄热病迅速蔓延至整个劳动力，导致劳动力大幅减少。在铁路建设过程中，约有 5000 名工人丧生。因此，Keith 从新奥尔良进口囚犯来完成这项工作。为了廉价地为大量参与项目的工人提供食物，Keith 开始在铁路拥有的土地上种植香蕉。哥斯达黎加潮湿的空气和热带气候非常适合香蕉种植。香蕉被认为起源于东南亚，然后传播到非洲，后来又传播到美洲，从人类文明早期开始，香蕉的各个品种就被人们食用。
香蕉的收购
保罗·波普的照片显示，1915 年，哥斯达黎加的联合水果公司火车正在装载香蕉。来源：耶鲁洞察
铁路建成后，Keith 开始通过陆路出口香蕉。他的前几批货物非常成功，Keith 开始寻找扩大业务的机会。他收购了现有公司的股份，很快便将大量水果运往利蒙。
尽管取得了成功，但 Keith 在 1899 年遭遇了挫折，他的银行倒闭，他损失了超过一百万美元。为了维持他的香蕉帝国，Keith 前往波士顿，与 Preston 商谈潜在的合并事宜。他们最终达成协议，联合水果公司诞生了。将两家公司合并后，他们控制了美国 75% 的香蕉市场份额。在一个月内，他们将旗下七家独立的洪都拉斯香蕉生产公司纳入自己的体系。
香蕉共和国的建立
A.L. Barnett 拍摄于 1910 年的照片，展示了新奥尔良的一座联合水果公司码头。来源：美国国会图书馆
联合水果公司继续扩张，到 1905 年，除了哥斯达黎加和洪都拉斯，他们还在危地马拉、尼加拉瓜和巴拿马拥有土地。这些土地通常是通过与铁路建设或其他公共工程项目交换获得的。随着公司土地面积的扩大，其在中美洲的政治影响力也随之增强。在一些国家，整个经济都围绕着为联合水果公司种植香蕉而展开，这些国家被称为“香蕉共和国”。
厄瓜多尔的香蕉采收。埃里克·圣皮埃尔拍摄的照片。来源：食品赋权项目
联合水果公司控制着其业务供应链的各个环节。他们控制着工人的生活，为种植园工人提供住房、医疗设施和商店。可怜的工资、很少的权利和糟糕的卫生条件是常态，工人几乎没有自由加入工会或要求得到更好的待遇。工人经常被支付代金券而不是现金，而代金券只能在公司商店使用。
建设和收购电报和铁路公司赋予了该公司在其运营区域内强大的权力。虽然这些基础设施似乎有望改善其所处的地区，但对于那些长期以来在种族基础上被边缘化的民众来说，它们往往未能做到这一点。
虽然联合水果公司的垂直整合似乎带来了新技术，但这些项目都是谨慎执行的，重点是公司的盈利潜力。例如，虽然许多地区急需新的道路，但该公司利用其影响力决定道路的建造地点，因为他们担心某些道路可能会影响他们已经非常盈利的铁路。
香蕉植株的茎被切开，显示出巴拿马病的损伤。杰夫·丹尼尔斯拍摄的照片。来源：新南威尔士州初级产业部
数千英亩的原始丛林被夷为平地，用来开辟新的公司香蕉种植园。生活在这些地区的居民一般都是贫困的外来者，他们因土地被占而流离失所。许多人别无选择，只能到公司工作。
当疾病影响到植物时，这些地区就会被简单地抛弃。例如，1903 年，联合水果公司遭遇了第一次镰刀菌枯萎病，即“巴拿马病”。这种真菌感染会阻止香蕉植株完成必要的吸水过程，通常会导致植株死亡。当这种疾病被发现，植物开始死亡时，该公司只是简单地放弃了数千英亩的种植园，然后继续寻找新的土地进行收购和开发。
成功的培育
伟大的白色舰队菜单的封面。来源：纽约公共图书馆馆藏
联合水果公司最终拥有数十艘船只，将香蕉运往美国，因为他们拥有生产和出口的各个环节。到 1900 年，每周有 25-30 艘船从联合水果公司的各个部门驶达美国港口。为了帮助抵御热带阳光的酷热，这些船只被漆成白色，很快就被人们称为“伟大的白色舰队”。该公司很快意识到，从船只中可以获得更多利润，于是开始在船上提供乘客服务，将它们变成了货运船和游轮的组合。
联合水果公司罐装香蕉的广告，可能是 20 世纪 50 年代的广告。来源：华盛顿香蕉博物馆
维持香蕉共和国是联合水果公司及其竞争对手，如库亚梅尔水果公司（最终被联合水果公司收购）和标准水果公司（现称为 Dole），的主要持续关注点，他们也对中美洲政治有着深厚的投资。这些国家的政府通常对水果公司的成功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他们的公民却因此而蒙受损失。虽然公司变得富有，并建设了有利于他们的基础设施，但工人们却仍然贫困和受压迫。联合水果公司及其同类公司认为，干预政府以满足他们的需求没有任何问题。
危地马拉的幕后操控者
迭戈·里维拉创作的《光荣的维多利亚》插图，描绘了 1954 年在危地马拉发生的事情。画面中央是约翰·福斯特·杜勒斯，他的兄弟艾伦在旁边，与卡洛斯·卡斯蒂略·阿马斯握手。来源：津恩教育项目
也许最著名的例子发生在 1954 年，危地马拉选出了新总统雅各布·阿尔本斯，这是第一位民主选举产生的总统。阿尔本斯的一项措施是没收了联合水果公司数千英亩的土地，并将这些土地重新分配给无地农民。作为回报，该公司将获得政府债券，债券的价值基于他们自己申报的土地税款：209,842 英亩土地的税款价值为 627,572 美元。
联合水果公司立即开始采取防御措施，雇佣了一家公共关系公司在美国媒体上抹黑雅各布·阿尔本斯。他们将他塑造成一个共产主义者，在冷战时期的美国，这引发了人们对阿尔本斯的恐惧和不信任。
约翰·福斯特·杜勒斯，右起第一位，是艾森豪威尔总统的国务卿，任期为 1953-1959 年。来源：荷兰国家档案馆
联合水果公司的政府影响力并不局限于中美洲。事实上，在阿尔本斯当选时，该公司的法律事务由艾森豪威尔总统治下的美国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及其律师事务所苏利文·克伦威尔律师事务所代表。杜勒斯的兄弟艾伦是中情局局长，也是联合水果公司的股东，此前曾担任该公司董事会成员。总统的私人秘书与联合水果公司的公共关系主管结婚。这种广泛而复杂的权力关系，常常被比喻为章鱼，在该公司经营的地区，人们称其为西班牙语的“章鱼”（el pulpo）。
卡斯蒂略·阿马斯军政府成员。阿马斯是左起第三位。来源：环球照片
虽然阿尔本斯是危地马拉历史上第一次将政治参与扩展到共产主义者的人，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共产主义者。在拥有 300 多万人口的危地马拉，大约 4000 人在 1954 年登记成为共产党员。无论如何，由于阿尔本斯扩展了政治自由，并试图进行土地重新分配，而这些想法成为了联合水果公司宣传的目标，美国将他视为对全球民主的威胁。
中情局被授权领导一项推翻阿尔本斯的行动。政府人员选择了一位危地马拉人卡洛斯·卡斯蒂略·阿马斯来领导此次行动，并开始行动以推翻阿尔本斯。阿尔本斯并不知道美国在政变中的作用，因此向他认为的盟友求助。由于没有得到支持，他辞职并离开了危地马拉。
阿马斯接替了总统职位，成为了一名军事独裁者，被美国媒体称为人民的“解放者”。阿马斯剥夺了许多危地马拉人的投票权，并逆转了阿尔本斯的土地改革，但他对联合水果公司的运营持友好态度。到 1960 年，危地马拉陷入内战，这场内战持续了 36 年，期间充满了绑架、谋杀和肢解事件。
触角仍然牢牢地掌控着
亚历山大·波尔拍摄的奇趣香蕉的照片。来源：国家
尽管过去存在争议，但联合水果公司至今仍在蓬勃发展，如今以奇趣品牌运营。如今，美国人每年平均消费约 30 磅香蕉，而香蕉并非仅在美国一家独大，而是全球最受欢迎的水果。
目前，奇趣在北美的香蕉销量排名第二，仅次于 Dole，但在欧盟则排名第一。该公司在 70 多个国家销售水果，香蕉约占该公司总收入的 44%。除了 20 世纪 70 年代发生的短暂丑闻，即该公司被揭露贿赂洪都拉斯官员以降低税收外，联合水果公司及其子公司在整个历史中的行为基本上没有受到追究。利润高于人性和土地，似乎是该公司留给世人的遗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