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尔兰神话中，莫瑞甘是图阿塔·德·达南中最强大的女神，一位复杂而常被误解的人物。她究竟是单一的个体，还是拥有多种形态的名称或称号（其含义本身也存在争议）？莫瑞甘的身份飘忽不定，她的领域广阔。她主宰着战争与流血，激发并吞噬着战火中的混乱与狂乱，但同时她又是图阿塔（社区与土地）的守护者和保护者，以及王权的守门人，莫瑞甘的权力跨越生命、死亡和凡人的力量。
伟大女王还是梦魇女王？
Hasan Almasi，2018 年的《阳光之夜》。来源：Unsplash
与许多较古老的欧洲语言一样，古爱尔兰语文本在拼写方面存在一些不稳定，正是这种不一致性导致了关于“莫瑞甘”这个名字/称号的真正含义的争论。作为古爱尔兰语中的合成词，莫瑞甘可以分为两个部分：根据手稿的不同，可以是mor或mór，后面跟着rigan。Rigan的意思是女王，但mor中的“o”是否带有重音（称为fada）会完全改变该词部分的含义。
如果正确的拼写是mór，意思是伟大，那么名字/称号的翻译就是伟大女王。然而，如果正确的拼写是mor，那么它可能是一个源自原始印欧语单词morā的词，意思是梦魇，或者mṛwos，意思是死亡。从那里，一些学者认为莫瑞甘意味着梦魇女王、幽灵女王，甚至死亡女王。然而，由于单独的词mor在现存的古爱尔兰语文本中没有出现，而现代爱尔兰语中的梦魇tromluí和死亡marbh的词语差异很大，因此mor这个词甚至存在于古爱尔兰语词典中的说法充其量只能说是猜测。大多数学者赞同伟大女王理论作为正确的翻译。
“莫瑞甘”是一个名字还是一个称号？
Niklas Veenhuis，2021 年的《乌鸦》。来源：Unsplash
尽管“莫瑞甘”通常被认为是一个个体女神，她的个人名字实际上是“莫瑞甘”，没有定冠词，但这与事实相去甚远。莫瑞甘是称号而非名字的第一个线索是它总是以定冠词开头。
这在爱尔兰诸神中并不罕见，其他神也有类似的称号名，例如图阿塔·德·达南的国王“达格达”，他的名字/称号的意思是“善良的神”，以及博安德，“白牛”，与博伊恩河有关的牛和诗歌女神。一些称号名是特定神祇独有的，而另一些则像贝尔德格，“红嘴”，则被多个拥有自己个人名字的神祇使用，莫瑞甘属于后者。
在古爱尔兰语文本中，有多个神祇被称作“莫瑞甘”，有时会以三组（复数莫瑞甘纳）的形式出现。当一个女神被称为莫瑞甘时，这些文本通常也会具体说明她的个人名字。很明显，莫瑞甘是一个称号，或许反映了她作为达格达妻子的地位，她作为国王制造者的角色，或者——尤其是在复数形式时——仅仅是这些女神所拥有的巨大个人力量。
莫瑞甘纳是谁？
奥威纳加特洞穴，罗斯康芒郡拉思克罗根，Gillaween，2019 年。来源：维基百科
莫瑞甘是应用于三位女神和古爱尔兰语来源文本中的少数个体的一个称号。莱因斯特书版本的爱尔兰入侵纪（入侵记）中，莫瑞甘的名字是安纳德/达南德，是巴德布（Badb）和玛哈（Macha）的姐姐，而 法莫伊书 版本则将称号改为玛哈。科马克词典 (科马克词汇) 将这三位姐妹称为“三位莫瑞甘”，而班斯肯查斯 (妇女传说) 将这三位女性与另一位未命名的莫瑞甘列为“图阿塔·德·达南的女巫”。
另一方面，韵文地名词典 (地名传说)、库胡林牛劫 (库胡林牛劫) 以及第一和第二莫伊图拉之战 (莫伊图拉之战) 则只用称号来称呼莫瑞甘，这让我们无法确定指的是哪位莫瑞甘纳。这种模式在其他来源文本中也有出现，让我们得到了一份莫瑞甘纳名单，其中包含三到五个条目：安纳德/达南德（可能是或可能不是独立的人物）、玛哈、巴德布，以及可能还有另外一个从未被提及名字，只被称为莫瑞甘的实体。
现代文本中经常将尼曼（Nemain）和菲亚（Fea）列入莫瑞甘纳，人们普遍认为，她们两人中的一位或两位与巴德布和/或玛哈共同组成了第二个莫瑞甘纳三女神组。然而，这似乎是 19 世纪的想法，可能是由于某些手稿中将尼曼与巴德布偶尔混淆，以及菲亚和尼曼作为战神的作用，因为没有原始资料提到这两位女神使用这个称号。
三位一体女神？是的，但并非如此。
新格朗治石柱 C10 上的三螺旋图案，由 O’Dea，2019 年拍摄。来源：维基百科
由于罗伯特·格雷夫斯的白女神，三位一体女神的概念作为少女、母亲和老妇人，已经深入人心，成为一种普遍的原型，所有“三位一体女神”都符合这种原型。虽然莫瑞甘可以通过三位一体女神的视角来观察，但与大多数实际的神话三位一体女神一样，她完全不符合格雷夫斯的原型。
几位莫瑞甘纳都有孩子，但她们不是母神，而是一些碰巧有孩子的女神，就像治疗之神迪安·切赫特 (Dian Cecht) 不是父神，仅仅因为有孩子（其中一个是他出于嫉妒而杀害的）一样。无论是现代异教徒还是来自一神论背景的学者，都倾向于将所有有孩子的女性神祇归类为母神，无论她们的实际神性角色如何，而有孩子的男性神祇却没有得到同样的待遇。这很可能是源于对身份、性别和亲子关系的先入为主的观念，但必须记住，正是因为神不是人，他们的崇拜者在概念化他们及其身份时，不会像对待人类一样。
同样，虽然莫瑞甘纳在各种文本中都以年轻女性和老妇人的形象出现，但这些并不是神性角色，而是伪装，为了测试不同的英雄人物和潜在的国王，在被揭穿之前，她们会抛弃这些伪装，展现自己永恒的自我。它们不是任何莫瑞甘纳所持有的稳定身份，她们的个人力量和自主权并非源于永恒的处女身份或老年地位，她们也不作为这些阶层女性的保护者或守护者。
战争女神(们)
库胡林在战斗中，由约瑟夫·克里斯蒂安·莱因德克 (Joseph Christian Leyendecker)，1911 年绘制。来源：维基百科
在奥斯特循环中，我们看到了所有莫瑞甘纳都参与了奥斯特和康诺特的冲突，并煽动着这场冲突。莫瑞甘（没有具体说明个人姓名，但可能是安纳德/达南德）策划了导致主要冲突的事件，并亲自卷入了英雄库胡林的肉体和言语冲突。
她和巴德布激励她们选定的战士更加凶猛，并预言或选择他们中的谁将生谁将死，而巴德布还会诱发恐惧和战场上的疯狂。玛哈在一次死亡（她有很多次死亡）中，诅咒了奥斯特的男性，让他们在最需要的时候体验分娩之痛，在战斗的关键时刻将他们击倒。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她们对单个战士及其命运拥有权力，在战斗中激励或阻碍他们，并影响战争本身的整体结果。
莫瑞甘纳同样也参与了神战，在 图阿塔·德·达南与她们的神族表亲菲尔·博尔格作战时，为他们提供战术建议，并进行身体和魔法战斗，进一步巩固了她们作为战神的角色。
魔法女神
魔法圈，由约翰·威廉·沃特豪斯 (John William Waterhouse)，1886 年绘制。来源：伦敦泰特美术馆
除了玛哈的诅咒和班斯肯查斯将她们都列为女巫之外，我们还看到 莫瑞甘纳的魔法在两次莫伊图拉之战中发挥作用。在第一次战斗中，巴德布、玛哈和一位未命名的莫瑞甘（可能是达南德/安纳德）使用魔法攻击菲尔·博尔格，使火雨和血雨降临，并召唤迷雾和其他敌对的物理现象。在第二次莫伊图拉之战中，莫瑞甘和巴德布都对战斗的结果和爱尔兰的未来进行了预言，目前尚不清楚莫瑞甘在攻击菲尔·博尔格国王时是使用魔法、肉体战斗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我们没有足够的信息来确定这是否意味着莫瑞甘纳（共同或独立地）被视为巫术女神，或者她们使用魔法是她们作为战神的角色的一部分。然而，bhaidhbh（巴德布的现代爱尔兰语拼写）作为女巫的同义词的传统用法，意味着人类女巫与至少一位莫瑞甘纳之间存在着重要的联系，并且对基督教化后的民间文化产生了持久的影响。
主权女神
梅夫女王，由约瑟夫·克里斯蒂安·莱因德克 (Joseph Cristian Leydecker)，1911 年绘制。来源：维基百科
与许多其他印欧文化一样，基督教化前的爱尔兰也有主权女神的传统：代表土地的神祇，确保人民、庄稼和动物的安全和生育，以及作为王权的守门人。要成为国王的候选人，需要说服女神自己有权统治——这正是爱尔兰语中通常翻译为“主权”这个词的字面意思——然后她们就会象征性地结婚。如果国王的行为不符合统治的要求，这位女神就会离开他，将他从王位上赶下来。
作为达格达的妻子和图阿塔·德·达南的伟大女王，莫瑞甘是典型的主权女神。在第二次莫伊图拉之战中，她为达格达和菲尔·博尔格之间的战斗提供战略建议，承诺提供军事支持，然后与他发生性关系，她通过重申他们的婚姻关系，确保她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获胜，从而肯定了他作为他们人民的合法国王的地位。
一些学者认为梅夫·莱斯德格 (Medb Lethdergh)，特姆尔山的主权女神，她选择并象征性地嫁给了大国王，以及她的凡人对应者康诺特的梅夫女王，她们都是一位或多位莫瑞甘纳的化身；为多个凡人国王履行与莫瑞甘纳安纳德为达格达和图阿塔·德·达南履行相同的职责。
库胡林雕像，都柏林中央邮局，照片由 Jennifer Boyer 拍摄。来源：Flickr
在库胡林牛劫中，我们还看到了莫瑞甘与库胡林进行典型的主权女神行为：以诱人的年轻女性形象出现在他面前，宣布自己是国王的女儿，并向他求婚，以及以一个老妇人的形象出现。虽然有些人将此解释为莫瑞甘爱上了库胡林，但这符合主权女神测试国王候选人的模式，库胡林拒绝了她，选择了战士的道路，这表明他不适合这个角色，并最终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像其他马神一样，莫瑞甘纳玛哈似乎也是一位主权女神，尤其是她作为玛哈·蒙格·鲁阿德 (Macha Mong Ruad) 的化身，在国王名单中被列为爱尔兰第 76 位统治者。作为与另外两位国王共同统治爱尔兰的国王的女儿，当她的共治国王在父亲去世后拒绝与她分享王位时，她强行夺取了王位。
在其中一位国王去世后，他的五个儿子挑战她的统治，于是她以麻风病人或老妇人的伪装，分别来到他们每个人面前，诱惑他们并捆绑他们，迫使他们臣服于她，最后嫁给了最后幸存的国王，并让他成为她的配偶。我们在这里看到她如何测试每一位爱尔兰国王的候选人，那些未能通过她的考验（被她诱惑和捆绑）的人不能统治，最后一个与她结婚并获得了与她并肩统治的权利。
莫赫悬崖，照片由 Jason Murphy 拍摄。来源：Unsplash
与其他莫瑞甘纳不同，巴德布似乎没有担任主权女神的角色，但这到底是由于我们资料的不完整性，一些描绘她担任主权女神的故事已经失传，还是她与姐妹之间存在着某种根本的不同，目前尚不清楚。在现存的资料中，她似乎扮演着比其他莫瑞甘纳更专业化的角色，专注于战争中混乱、不可控制的方面，这可能是导致她与王权分开的因素，因为王权被认为是早期爱尔兰社会文明和秩序的根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