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日本人来说,夏季是现实世界与灵界界限最模糊的时候,传说中的妖怪可以自由地在人间游走。妖怪是传说中的鬼怪、妖精和灵体的复杂集合,它们在日本文化中已经存在了数千年。这些既能带来福佑又能带来厄运的生物,远不止是鬼故事,它们通常直接源于日常生活中发生的事件,展现了日本人的生活方式和精神信仰体系。
妖怪:不仅仅是怪物
每个文化都有鬼故事,而罪魁祸首通常是怪物。在日本,民间传说中奇异的生物和现象被称为“物怪”、“化物”和“化け物”。
然而,如今“妖怪”一词最常被用来指代这些生物和现象。在过去,妖怪与民间故事,包括神话、民间传说和传奇故事紧密相连。它们也是日本城镇和乡村地方信仰体系的一部分。
然而,即使翻译成英文,也很难理解“妖怪”一词。因为妖怪不仅仅是指生物,它们还可能代表着复杂的情绪、日常物品,甚至是非常古老的宠物。
“妖怪”一词是在明治时期(1868 年 – 1912 年) 开始流行,用来指代日本历史上记载的超自然事件。此外,“妖怪”还可以表示“怪异”或“诡异”,它可以用来描述从奇怪的感觉和声音到神话生物甚至鬼魂的一切事物。
妖怪与日本宗教
将妖怪仅仅解读为日本版的妖精、恶灵和鬼魂,是对它们在日本文化和历史中的重要性极大的简化。妖怪往往源于道教和日本本土宗教神道。神道是一种与自然紧密相连的宗教,它涉及对居住在自然物体中的神灵(即“神”)的崇拜。神道哲学的基本实践之一是万物,包括太阳、山川、花草和石头,都包含着一种能够影响人类生活的精神。
根据道教哲学,一个实体可以有两面,即阴和阳,这两种力量可以根据对待该物体的方式而改变。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二元性概念被引入到日本的神社信仰中,并在那里获得了更广泛的意义。因此,居住在万物中的神灵被认为既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这意味着,如果对所有神灵不加重视和敬畏,它们都可能变成妖怪。
例如,在妖怪传说中,“付丧神”是指那些没有得到妥善照顾或被随意丢弃的旧日常用品,例如雨伞、灯笼或乐器。这些物品中的精神会变得复仇心切,物体就会长出手脚来吓唬曾经的主人。在《百鬼夜行絵巻》(百鬼夜行图卷)中,这些原本普通的物品,现在长出手脚,与其他妖怪一起在游行中行走。
妖怪与无法解释的现象
妖怪与远不止是家里的物品活过来有关。在日本民间传说中,无数无法解释的现象被认为是妖怪的所作所为。例如,当你走在高高的草丛中时,你可能会发现你的腿上出现了莫名其妙的伤口,那是“鐮鼬” (kamaitachi) (一种像松鼠一样,长着刀片般的手的妖怪)造成的。
同样,当你晚上走在路上时,你可能会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你,甚至跟着你。根据日本民间传说,这种感觉是由“ベトベトさん” (Betobeto-san) 引起的,它是一种仁慈的妖怪,在夜间会跟踪旅行者的脚步。一般来说,妖怪可以指代任何无法解释的现象,例如河里传来洗豆子的声音、夜里传来鼓声,或者火球飞过墓地。
然而,妖怪是比西方的哥布林、恶灵和其他奇异生物更加具体的存在。妖怪可以是一种在河里溺死孩子的动物,比如“河童” (kappa) ,它看起来像一个青蛙人,头上带着一池水。
或者,它可能是“天狗” (tengu),一种长着丑陋的鼻子,既危险又友好的山地妖精。日本岛屿上的动植物也会变成妖怪,比如“狐狸” (kitsune) (一种聪明而顽皮的狐狸),“狸” (tanuki) (一种会变形的日本浣熊)甚至穿着艺妓服装的普通猫(“猫又” (Nekomata) ,一种会弹奏“三味线” (shamisen) 的猫,这种乐器传统上是用猫皮制成的)。
妖怪的二元性
日本妖怪传说最迷人、最令人困惑的一点是,它们并不总是完全邪恶;邪恶的灵魂和仁慈的灵魂之间的界限很难划分。神道认为,任何物品,无论是生物还是非生物,都拥有一个能够被引导向善或向恶的赋予生命的灵魂,这就是妖怪拥有复杂道德准则的核心思想。
以“天狗” (tengu) 为例,它是一种住在山里的妖怪,长着长鼻子和可怕的鬼脸。最初是中国佛教神话中的一个角色,在妖怪民间传说中,“天狗” (tengu) 性格凶狠、傲慢,经常被指责绑架旅行者,把他们带到偏僻的地方。然而,被“天狗” (tengu) 囚禁的人不会受到伤害,通常会被送回远离他们被抓走的地方。根据传统信仰,“天狗” (tengu) 只有在旅行者误入其领地或其保护的自然环境时才会绑架他们。
河童和座敷童子
妖怪的二元性可以从日本民间传说中最受欢迎的两个生物,“河童” (kappa) 和“座敷童子” (zashiki-warashi) 中得到进一步的体现。
“河童” (kappa) ,在日语中被称为“河的孩子”,是一种非常常见的水灵,出现在无数日本民间传说中。传说中,“河童” (kappa) 有点笨拙,据说喜欢挑战路人进行相扑比赛。在日本民间传说中,人们会给“河童” (kappa) 献上黄瓜,以安抚它,并获得它对其他邪惡水灵的保护。如今,世界各地的日式餐厅都供应“河童卷” (kappa rolls) (黄瓜裹着寿司饭)。
然而,它们也可能非常危险,因为它们也以引诱儿童和动物致死而闻名。最有可能的是,“河童” (kappa) 在日本民间传说中声名鹊起,是因为它们被大人用来警告孩子不要走得太靠近河流和湖泊。
世界上许多民间传说中都有类似的邪恶水灵,它们会把人拖到水里淹死。“河童” (kappa) 的二元性不仅体现在它的行为上;在一些民间故事中,它会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妖怪。根据一些地方信仰,在夏季住在河里并灌溉稻田后,“河童” (kappa) 会变成“山童” (yamawaro) ,也就是山的孩子。
另一种以仁慈和危险特性而闻名的妖怪是“座敷童子” (zashiki-warashi) 。“座敷童子” (zashiki-warashi) 是一种体型很小的、天真无邪的鬼魂,它住在房子里,经常捣乱,比如扔枕头、洒饮料和移动家具。
拥有一个这样的无形的伙伴被认为是幸运的,即使它们喜欢捣乱。但是,如果你有一天碰巧看到了你家里的“座敷童子” (zashiki-warashi) ,这可能意味着它即将搬到另一个住处,你的家庭生活也会开始走下坡路。
在一些民间故事中,“座敷童子” (zashiki-warashi) 根本不是一种独特的妖怪,而是一种躲在家里,戏弄住户的“河童” (kappa) 。悲剧的是,“座敷童子” (zashiki-warashi) 的起源可能与日本东北地区发生的真实的人为杀婴事件有关。据称,一些贫困的家庭无力养活孩子,会把新生儿压死在一块大石头下,然后埋在他们房子地板下。
妖怪、ゆるキャラ 和日本人的想象力
妖怪的官方数量无法确定。日本民间传说包括数千种生物,以及无数的地方神灵和变种。因此,发明妖怪可以被解读为日本古代人民解释他们周围环境中的自然现象的一种创造性方式。
即使在今天,当出现无法解释的事件时,许多人仍然愿意相信是神话生物或鬼魂在作祟。然而,由于日本人本身对神灵的信仰,这些事件通常会被赋予一个独特的妖怪化身,从而与那一刻的感受相对应。
在现代日本文化中,将未知事物人格化,并赋予某些物体以精神的驱动力,导致了吉祥物角色的现象,日语称为“ゆるキャラ” (yuru-kyara) 。这些吉祥物角色几乎代表着每个村庄、河流、城镇和主要城市,以及无数的私营企业和组织。
有时,这些“ゆるキャラ” (yuru-kyara) 会以特定妖怪的形象出现,这些妖怪直接来源于当地的民间传说或古老的故事。当地居民经常通过融合当地的特征——这里是一种特定的自然特征,那里是一种知名产品——创造出独特的“ゆるキャラ” (yuru-kyara) ,它体现了社区的原创性和独特性,同时也令人喜爱和难忘。从某种意义上说,创造妖怪的过程在现代日本依然存在,只是不再与恐怖故事联系在一起,而是成为了当地区域的象征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