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肯普被认为是历史上最离经叛道的人物之一。她极端的宗教崇拜形式——被称为神秘主义——让历史学家和神学家们都感到困惑。一些人发现她穿着全白长袍在公共场合嚎啕大哭,却觉得这是一种崇高的境界。而另一些人则认为这是一种哗众取宠的行为。无论如何,她那充满活力的著作《玛格丽特·肯普的书》被载入史册,成为第一本用英语写成的自传。在这本书中,她毫不避讳地描述了与基督的亲密 видения,以及她渴望被绑在轮子上,身上被扔满泥巴的渴望。
玛格丽特·肯普这样的中世纪神秘主义者是怎样的人?
希尔德加德接受异象,作者不详,约1152年。来源:维基百科
尽管中世纪女性的形象通常是温顺和服从的,但她们在教会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整个欧洲,许多女性都看到了异象并收到了被认为是神的召唤。这些女性今天被称为神秘主义者。她们通常会进行惊人而极端的崇拜形式,就像今天一样,她们的行为同样令人费解。
西埃纳的凯瑟琳(1347-1380)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治疗病人,这通常意味着要吃掉病人的脓疮。在她生命的后半段,她完全靠吃病人的脓疮和圣餐维持生命。据一封信中记载,她戴着一枚基督的包皮戒指。我们今天既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这枚戒指的,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最终,她死于饥饿。
西埃纳的圣凯瑟琳,乔瓦尼·巴蒂斯塔·提埃波罗,1746年。来源: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维也纳
玛格丽特·肯普并不是中世纪晚期英格兰唯一的女性神秘主义者。神学家和隐士理查德·罗尔(1300-1349)是她的同时代人,他穿着由他姐姐的衣服做成的长袍,在约克郡的山丘上游荡。然而,毫无疑问,她是所有神秘主义者中最显眼的人物。她也是唯一的俗人。
在那个时代,大多数献身于精神生活的女性被称为隐修女。隐修女是一种女性,她们同意放弃世俗生活,永远被锁在封闭的牢房里。这些牢房通常连接着教堂。许多女性选择成为隐修女,甚至有一本保存下来的名为《安克雷内·威斯》的书,指导着她们的教育和生活方式。诺里奇的朱利安(1343-1416)是最著名的隐修女,她在她的《神圣之爱的启示》中记录了她的异象。朱利安和肯普彼此认识,肯普甚至去探望过她。
写下英格兰第一部自传
克里斯蒂娜·德·皮赞,作者不详,约1405年。来源:维基百科
肯普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是因为她有几个原因。她来自一个经商的家庭,是一个俗人,被认为是她那个时代最有争议和最具挑衅性的神秘主义者之一。她也是一个完全不识字的人,却写下了第一部英文自传。
我们所了解的肯普的生活都来自她自己的书。简而言之,我们只能相信她的话。肯普写作的时间是在欧洲古腾堡印刷机发明之前,而古腾堡印刷机是世界上第一台印刷机。在此之前,肯普和她的同时代人通常在羊皮纸上写字。羊皮纸是经过处理的动物皮革,人们可以在上面用手写字。这种方法既昂贵又费时,这意味着书籍很少被重新复制,除非它们特别重要或受欢迎。即使是乔叟那令人难以置信地受人喜爱的《坎特伯雷故事集》也只是以手稿的形式保存下来,而且没有一份手稿是乔叟本人写的。
肯普作品中唯一幸存的手稿是在1934年被发现的。考虑到肯普是不识字的,她是把自己的作品口述给三个抄写员的。这些抄写员会为她写下这些作品。然而,每次一个新的抄写员开始工作时,他们都无法阅读前一个抄写员所写的。中世纪的抄写员并非中立的抄写员,在复制其他作品时,他们经常会犯错误,甚至会故意进行修改。其中一位(一位牧师)最初甚至因为害怕肯普的可怕名声而拒绝与她合作。考虑到这是学者们拥有的唯一一本手稿,很难知道抄写员是否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参与了文本的创作——抄写员是否会审查或修改它。
然而,这确实是一本坦率的文本。它从她第一次怀孕开始,一直写到她后来的生活。从描述她被丈夫殴打,到在朝圣途中被其他朝圣者剪碎衣服,肯普的书为读者提供了对中世纪生活动荡和平凡的见解,这是其他任何作品都无法比拟的。
离开丈夫,嫁给基督
波恩·德·卢森堡的诗篇集,让·勒·努瓦尔,约1349年。来源: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在生下第一个孩子后,肯普突然对丈夫失去了爱。她回忆说,她宁愿喝“沟里的污泥”,也不愿“同意任何肉体的结合”(见:性)。
许多被称为神秘主义者的女性,都与性有着复杂和艰难的关系。据说西埃纳的凯瑟琳在面对包办婚姻的前景时,剪掉了头发,还进行绝食。她的父母,也就是安排这桩婚姻的人,取消了整个计划。
根据肯普的说法,一位男性朋友向她表白了爱意。他告诉她,他渴望与她睡觉,如果她不答应,他会强迫她。她很快就离开了那个人,但她回忆说,她无法停止想他,甚至在教堂的时候也是如此。当她后来同意和他睡觉时,他拒绝了她。他“为这世界上所有的金子”也不会和她睡觉,宁愿“被砍成肉块放进锅里”。他显然是在考验她。
肯普的叙述不仅是对中世纪普通生活的有趣见解,而且也是对中世纪日常用语的见解(“我不会为了这世界上所有的金子和你睡觉!”)。然而,肯普的神圣的、非凡的经历同样令人着迷。
像许多女性神秘主义者一样,她将基督视为她的丈夫。她对基督的 видения 非常亲密,这些 видения 今天可能让我们觉得很奇怪,但对于像肯普那样的人来说并不罕见。例如,肯普的同時代诺里奇的朱利安,就看到了基督像一位母亲一样,通过他的伤口生下了我们。
与朝圣者的矛盾
朝圣者抵达坎特伯雷,作者不详,约1437-1530年。来源:维基百科
像许多富有的中世纪人一样,肯普在她的一生中进行了朝圣。朝圣会带着中世纪的人们前往欧洲和中东的圣地,他们会成群结队地旅行。由于一大群人会一起旅行很长时间,所以中世纪的朝圣活动是社交性很强的活动。乔叟著名的《坎特伯雷故事集》详细描述了在这样的旅程中会交换的各种故事。
问题是,肯普可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她经常谈论上帝,经常谈论到泪流满面。尽管朝圣被认为是神圣的旅程,但对许多人来说,这仅仅是一次度假。肯普的同伴们很快发现她所有关于上帝的谈话都非常乏味。正如肯普在她的书中所记载的那样,那些她向其谈论上帝的人会对她说:
“你为什么要谈论天堂里的欢乐?你不知道天堂是什么样子,你到过那里吗?”
看起来肯普的同伴们只是想休息一下。她抽泣的阵阵和对上帝的喋喋不休,让他们感到厌烦,以至于他们决定剪碎她的衣服。肯普回忆说,当她的衣服被剪碎后,他们强迫她穿上一个愚人的衣服。当这也没能让肯普停止谈话时,他们就干脆离开了她。他们偷走了她的钱,强行带走了她的女仆,在到达康斯坦茨后,其他朝圣者就抛弃了肯普。
一个不停哭泣的女人
悲伤的化身,作者不详,约1320年。来源:维基百科
肯普最终到达了耶路撒冷,她和其他的朝圣者被带去看据说基督被钉死在上面的十字架。中世纪的朝圣活动有点像神圣的旅游——朝圣者可以参观圣地,甚至可以购买一些圣物。然而,任何钱都买不到肯普即将看到的景象。
当肯普看到基督据说被杀的地方时,她回忆说,她看到了基督被钉十字架的 видения。突然,她倒在了地上,伸开双臂,大声尖叫。旁观者都吓坏了。这是她第一次尖叫,但绝不是最后一次。她在她的书中记录道:
然而,她仍然会哭,甚至会“像铅一样变蓝”。当她回到英格兰后,她的哭泣招致了其他镇民的怒火。她在全身穿白衣服,在英格兰各地旅行,她经常进出监狱,最终被指控为异端。这主要是因为她在星期天做弥撒时,经常会尖叫和哭泣。
在现代文本翻译中,译者通常将中世纪英语动词“cry”翻译成我们当代的“cry”。也就是说,流泪。然而,中世纪英语的“cry”更接近于尖叫。中世纪英语的“weep”类似于我们现代的“cry”,而中世纪英语的“cry”则像一种绝望的、疯狂的尖叫。玛格丽特·肯普不仅仅是轻声抽泣,她一直在尖叫。
玛格丽特·肯普:疯狂还是神秘主义?
《启示录》手稿中的缩略图,作者不详,约1295年。来源: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克利夫兰。
肯普的故事被历史学家们从不同的角度解读。有人认为肯普患有产后精神病。产后精神病的症状包括妄想和爱哭。然而,重要的是要记住,我们今天对精神疾病的理解是现代的,无法解释像肯普这样的神秘主义者所经历的神圣体验的细微之处。
然而,另一些人则认为,她极端的崇拜形式只是被称为“模仿基督”的一种表现形式。这是一种具象化的崇拜形式,神秘主义者会模仿基督的苦难。肯普开始在泥土里打滚,大声尖叫,因为她在耶路撒冷看到了基督,因为她正在与基督合而为一。这是圣餐手势——与基督合而为一。也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肯普表达了她渴望被赤身裸体地放在轮子上,从一个城镇到另一个城镇,身上被扔满泥巴的愿望。
肯普并不愚蠢。尽管她行为乖张,而且引人注目,但肯普也受到许多人的喜爱,就像她被许多人憎恨一样。她的 видения 具有神学上的洞察力。当她看到苦难——无论是男孩被父亲打,还是乞丐挨饿——她都会想起基督的苦难。在所有这些离谱的举动中,肯普从未忘记,基督的苦难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苦难,而且是所有人的苦难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