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宪法第十八修正案的通过，标志着美国进步主义时代的最后胜利之一。然而，时至今日，这一修正案却鲜为人知，更谈不上胜利。与同年通过的赋予女性选举权的第十九修正案相比，第十八修正案如今更像是一段警示性的历史。 1920 年，美国的禁酒运动终于获得了国会和各州议会的大多数支持，成功禁止了酒类销售。这段时期被称为禁酒令，持续到 1933 年，直到第 21 修正案的通过才宣告结束。禁酒令为何在 13 年内就从备受追捧沦为众矢之的？
禁酒令的前奏：19 世纪的酒精消费
1900 年左右的陶瓷威士忌酒瓶，消费者可以自行从酒桶中灌装这些酒瓶，这可能导致过度消费。来源：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NPR）
如今，许多人对 20 世纪 20 年代的禁酒令嗤之以鼻。从我们今天的角度来看，联邦政府需要禁止酒精的销售，这似乎是不可理喻的。然而，在 20 世纪初，禁止酒精并不像现在看起来那么荒谬。 1830 年的酒精消费量实际上达到了顶峰，远远高于今天的水平。这很大程度上与酒精比大多数其他饮料更便宜、更安全有关；蒸馏过程杀死了有害的微生物。在文化上，酒精在社交聚会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人们对酒精中毒和成瘾的理解十分有限；喝醉的人被认为是品行不端。
与如今相比，当时国家的税收种类很少，酒精是重要的税收来源。威士忌酒的蒸馏工艺也备受推崇，甚至成为了美国独立战争之后乔治·华盛顿的职业。在 19 世纪，医学知识相对匮乏，酒精甚至被视为一种事实上的药物。对所有阶层的人来说，酒精都渗透到日常生活中，而这种程度是如今无法比拟的。这可能导致频繁的过度放纵问题，公众醉酒现象也并不罕见。
禁酒令的前奏：禁酒运动
反酒馆联盟的游行队伍是禁酒运动的一部分，他们抗议酒吧和酒馆的普及，认为这使得酒精消费变得更加容易。来源：PBS 学习媒体
公众醉酒受到指责，但真正的禁酒运动起源于 19 世纪 30 年代和 40 年代的第二次大觉醒的宗教背景。受宗教狂热的影响，许多美国人在这些几十年里签署了完全戒酒的承诺。改革者认为，酒精消费会导致暴力、疾病以及对妇女和儿童的虐待。到 19 世纪 30 年代中期，多达 10% 的美国人加入了美国禁酒协会。
尽管第二次大觉醒后禁酒协会的热度有所下降，但它们在美国内战后卷土重来。战时为士兵配发的威士忌酒让许多人担心政府支持饮酒，而士兵在战争期间的酗酒现象也很普遍。战后，为了防止回国的士兵过度饮酒并做出鲁莽行为，通常会限制酒精销售。当时，人们对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 等状况缺乏医学或心理学的了解，因此用酒精自我治疗并不罕见。
禁酒令的前奏：进步主义时代
在进步主义时代末期，第一次世界大战帮助禁酒运动将爱国主义融入其中，将饮酒与损害战争努力联系起来。来源：黑帮博物馆
从 1890 年代到 1920 年代的进步主义时代，对整个禁酒运动产生了重大推动作用。数百万美国人认为，政府应该积极努力改善弱势群体的生活，包括移民和儿童。随着进步主义时代席卷全国，禁酒运动从南部和西部的地区性运动发展成为全国性的运动。人们越来越接受政府为了他人利益而限制个人行为的观点。美国人对妇女和儿童的困境也更加敏感，因为当男性过度饮酒时，他们往往成为虐待的目标。妇女基督教禁酒联盟 (WCTU) 是世界上最大的妇女组织，它影响了进步主义时代，并在政治上发挥了相当大的影响力。
在进步主义时代，随着妇女政治声音的扩大和争取妇女选举权的努力，禁酒运动的影响力也随之增强。妇女是这场运动的推动者，其中一些人——例如凯丽·奈ション——甚至砸毁了酒馆。许多进步主义改革者采纳了妇女的论点，即酒精会削弱社会凝聚力，导致身体虐待。
1919 年：第十八修正案通过
美国宪法第十八修正案于 1919 年获得足够多的州批准，成为全国法律，开启了禁酒令时代。来源：美国国家档案馆
尽管到 20 世纪 10 年代，许多城市和州都通过了支持禁酒的法律，但尽管进步主义运动十分流行，但尚未颁布全国性的酒精管理法律。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战帮助禁酒运动在政治力量方面取得了突破。进步主义者认为，酒精消费不利于战争努力，不利于在冲突时期维护国家团结。许多人甚至批评啤酒是德国的，因此是反美国的。 1917 年 12 月 18 日，在美利坚合众国参战 8 个月后，国会通过了禁止酒精消费的第十八修正案。
在修正案获得国会两院三分之二多数通过后，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立即开始发布行政命令，限制酒精的可用资源。随着第十八修正案提交各州批准，威尔逊还在 1918 年 9 月发布了一项行政命令，禁止生产啤酒。因此，各州被激励尽快批准该修正案；由于战争赋予总统更大的权力，酒精的生产和销售已经被限制了。 1919 年 1 月 16 日，第十八修正案获得第 38 个必要的州的批准，在全国范围内禁止酒精制造和销售。
1920 年：禁酒令实施
1920 年，国会通过了《禁酒法》，以执行第十八修正案和禁酒令。来源：PBS 学习媒体
宪法修正案指导和限制联邦法律；需要制定一项法律来界定第十八修正案中大胆但模糊的语言。例如，“醉酒饮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提及消费，只提及制造、销售和运输？有争议的是，国会通过的旨在界定和执行第十八修正案的联邦法律比许多立法者预期的要严格得多。 《禁酒法》遭到总统伍德罗·威尔逊的否决，但国会推翻了否决。
《禁酒法》禁止所有酒精，而不仅仅是许多最初支持提案的第十八修正案的立法者所假设的烈酒。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第十八修正案包含了一年延迟实施的条款，这意味着禁酒令要等到 1920 年才开始实施……正好是进步主义热情开始消退的时候。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胜利后政府权力的总体下降，禁酒令建立了一个庞大而新颖的执法和监管体系。很快，美国人就开始了他们的饮酒之旅，随着 1920 年的临近，他们的饮酒热情也随之高涨。
禁酒令的弊端
1933 年 12 月 5 日的报纸头条，宣布由于美国宪法第 21 修正案的批准而结束禁酒令。来源：伊利诺伊州公共媒体
进步主义者希望禁酒令能改善美国人的健康状况，减少醉酒和虐待事件，并导致犯罪率下降。不幸的是，随着美国人试图继续饮酒，犯罪率反而上升了。这导致了非法酒吧、非法酒精制造和非法酒精运输，每个领域都拥有自己的新词汇和亚文化。 非法酒吧，被称为“地下酒吧”，可能会成为犯罪的温床，因为它们躲避着执法部门。这可能导致暴力事件增加，因为地下酒吧的罪犯知道警方不会被召唤。
非法酒精蒸馏厂在农村地区制造私酒，非法运输网络也被建立起来，将酒精运送到地下酒吧。在美國的道路上，赛车运动源于私酒贩子需要建造和驾驶能够跑赢执法部门的快车的需求。快艇被走私者用来走私停泊在公海上的外国制造的酒精。为了利用规划和网络来满足美国人对酒精的持续需求，有组织的犯罪集团迅速发展壮大。黑手党，俗称“黑帮”，热衷于在美国大城市经营酒类生意。
1929 年：情人节大屠杀
汤普森 “汤米” 机枪，在禁酒令期间在黑帮和暴徒中很受欢迎，并在臭名昭著的 1929 年情人节大屠杀中被使用。来源：NPR
控制大城市非法酒精带来的巨大利润迅速导致了有组织犯罪团伙之间的地盘争夺战。各个团伙为了保护自己并恐吓对手，会结成联盟。美国的犯罪率大幅上升。虽然许多美国人最初将地下酒吧、私酒贩子、私酒制造者和走私者浪漫化，但他们的罪行最终超过了地方和州的执法部门，无辜的平民也可能卷入他们的暴力事件。到 20 世纪 20 年代后期，许多公民对禁酒令感到厌倦。
1929 年 2 月 14 日，有组织犯罪迎来了迄今为止最血腥的一章。在芝加哥，四名假扮警官的黑帮拦截了七名来自竞争对手团伙的黑帮。这七名被拦截的人以为自己被警察逮捕，自愿排成一排靠墙站立。然而，他们并没有被逮捕，而是被汤普森冲锋枪（俗称“汤米”枪）打死了。美国人对这场屠杀感到震惊，许多人认为禁酒令是这场暴力的根源。
20 世纪 30 年代初：大萧条与禁酒令
在经历了大萧条的痛苦之后，许多人呼吁废除禁酒令，以便可以出售和征税酒精，特别是啤酒，从而为救济工作筹集资金。来源：PBS
臭名昭著的情人节大屠杀带来的震惊一年后，美国经济迅速恶化。随着大萧条导致大规模失业和税收收入大幅下降，许多美国人质疑继续花费资金执行禁酒令的明智性。法院不堪重负，被迫处理与禁酒令相关的指控，这导致了常见认罪协议的诞生。大萧条让许多公民觉得禁酒令是浪费资源，尤其是因为酒精是许多有钱人仍然愿意为之买单的东西。
很快，许多人开始从经济角度主张废除禁酒令。酒精销售可以征税，为政府服务（如社会福利）筹集急需的资金。在禁酒令之前，酒精生产的消费税是各州的主要收入来源。 20 年代的经济繁荣阻止了各州感受到税收压力，但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反禁酒令抗议者认为，如果消费者能够在餐馆和其他场所购买酒精饮料，他们可能会愿意花更多的钱。禁酒令被指责实质上封锁了仍然有钱的人的消费支出流向。
1933 年：第二十一修正案通过
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帮助民主党在 1932 年席卷白宫和国会，为第二十一修正案的通过奠定了基础。来源：黑帮博物馆
1932 年，选民已准备好换个领导人。当时的美国总统赫伯特·胡佛，一位自由放任的共和党人，由于缺乏对失业者的直接援助，声望极低。他的对手，一位名叫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的经济自由主义民主党人，承诺为美国人民提供“新政”。这包括他支持废除第十八修正案，并取消禁酒令。然而，由于禁酒令是由宪法修正案创建的，因此只有通过同样的方式才能废除它。
1932 年 11 月，民主党在美国各地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各州的议会都准备批准一项新的修正案，以推翻第十八修正案。罗斯福总统和一批新的民主党议员于 1933 年春天上任——对许多急切地等待救济的美国人来说，这个速度太慢了。很快，在 4 月份，《禁酒法》被修改，允许重新销售啤酒。 1933 年 12 月 5 日，第二十一修正案获得批准，被称为“废除日”。数百万美国人急切地重新开始合法购买酒精，而罗斯福实施他承诺的“新政”也让他们的精神振奋起来。
遗产：征税比禁酒更好
2023 年美国地图，显示哪些州允许和征税娱乐用大麻销售。来源：税收基金会
第二十一修正案的精神，在如今关于另一种致幻剂——大麻的争论中经常被提及。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美国州将大麻的种植、销售和消费（少量）非刑事化或完全合法化。与 20 世纪 30 年代初期的论点类似，许多大麻合法化支持者认为，各州可以从该物质的消费税中获得收入。截至 2024 年，美国有 24 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已将大麻合法化。
自 1996 年第一个州将医用大麻合法化以来，大麻支持者偶尔呼吁修订宪法，使大麻合法化在所有美国州和领地得到统一。他们指出大麻合法化带来的税收收入好处，其中包括 2023 年产生的 40 亿美元。然而，鉴于通过宪法修正案的难度，而且最近一次通过是在 20 世纪 90 年代初，因此短期内不太可能出现关于大麻合法化的宪法修正案。至少在未来几十年内，大麻合法化很可能仍然是各州层面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