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戈特弗里德·赫尔德（1744-1803）是一位十八世纪的普鲁士博学家，在神学、哲学和文学批评方面做出了重大贡献。他广泛地撰写了从美学理论和语言起源到世界历史、民间音乐、德国文学和新约的各种主题。赫尔德以在国家和民族主义讨论中引入“民族”（Volk，“民族”或“人民”）的概念而闻名。他挑战了启蒙运动的普遍主义，认为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性格（Volksgeist），它应该培育和发展。
赫尔德的一生和事业
1785年安东·格拉夫为约翰·戈特弗里德·赫尔德创作的肖像画。来源：维基百科
约翰·戈特弗里德·赫尔德出生于1744年东普鲁士的莫伦根，出身卑微，却成为了具有重要意义的哲学家。他与反启蒙思想、魏玛古典主义和德国文学中出现的前浪漫主义的“狂飙突进”运动联系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赫尔德以其理论而闻名，即真正的德国文化存在于普通人民或“民族”的表达中。
赫尔德在柯尼斯堡学习哲学、神学和文学，在那里他与伊曼努尔·康德一起工作。之后，他搬到如今的拉脱维亚的里加教书，并担任助理牧师。1771年，他搬到了贝克贝格，并创作了几部作品，这些作品成为“狂飙突进”运动的关键文本。
到1770年代中期，赫尔德的名声越来越大，并在朋友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的支持下，获得了魏玛宫廷总监的职位。在此期间，他与魏玛古典主义的文学和文化运动结盟。
寻找“民族”
彼得·勃鲁盖尔老人的《农民之舞》，1567年。来源：维基百科
与他之后的十九世纪浪漫主义知识分子一样，赫尔德试图在国家“普通”人民中发现本土文化。他将精英的“学者文化”（Kultur der Geleherten）与“人民文化”（Kultur des Volkes）进行对比，声称民间文化提供了逃离启蒙运动理性化、普遍化的文化的途径。
赫尔德认为，民间形式“可以净化正在毒害现代生活的虚假性”（Filene，2000）。在这方面，他是十八世纪启蒙运动的坚定批评者，也是德国浪漫民族主义兴起的关键人物。
事实上，他坚定地认为，“民族”不等于“暴民”或“乌合之众”，而是作为阶级代表整个“民族”社会。这种观念是二十世纪“人民”作为无阶级但等级化的民族社会的先驱。对于赫尔德来说，国家是文化差异的表达，而不是文化差异的创造者。
Volksgeist
特奥巴尔德·冯·奥尔的《魏玛缪斯庭院》（1860年），描绘了德国诗人席勒、魏兰德、赫尔德和歌德
赫尔德使用“Volksgeist”一词来描述一个国家及其人民的独特精神和性格，强调了一种与国家机器不同的集体归属感。他认为，国家的真正精神（der Volksgeist）可以通过民间歌曲、舞蹈和诗歌来普及。作为民间歌曲收藏家，他在1773年出版了《人民之声》（Stimmen der Völker in Liedern），宣传了他对“民族”的理解。
对于赫尔德来说，国家与语言和文化有着本质的联系。他认为国家是自然实体，它们不同的起源和性格形成了其身份的基础。在政治上，“Volksgeist”的概念描述了国家是如何通过集体、民族精神联系在一起并受到驱使的。
“民族”的种族化
希特勒在兰茨贝格监狱期间写的《我的奋斗》的第一版。来源：第一版
在赫尔德的著作中，他坚持认为人类在生物学上是“一体”的，因此否定了“种族”的概念，认为它无关紧要。他认为，遗传文化——受气候、历史发展和民间性格/个性影响——是强调民族差异的主要因素。
然而，在浪漫民族主义兴起的过程中，更加明显的政治思想，即共同精神和命运，出现了。赫尔德对浪漫民族主义思想的宣传改变了德国人看待他们国家的方式。德国民族主义在魏玛共和国和第三帝国的加剧，进一步推动了赫尔德的“民族”理念。
到二十世纪中叶，“民族”的概念已经发展到包含种族、民族、文化、语言或国家身份——以各种组合形式。在纳粹德国，“人民共同体”（Volksgemeinschaft）仅限于“雅利安血统”的人。政治精英和国家的意志被认为是人民的意志，反对其不共戴天的敌人。
赫尔德对“民族”概念的研究，以及他所强调的民间文化和国家精神，对德国的思想和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的思想在浪漫主义运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并对欧洲民族主义的发展产生了持久的意义。然而，他的思想也为“民族”概念的种族化和政治操纵埋下了种子，这在纳粹德国的时代显露无遗。赫尔德的思想在历史的进程中扮演了复杂的角色，提醒我们，任何思想都可能被用于善或恶的目的。
虽然赫尔德的“民族”概念引发了一些负面后果，但它也有积极的一面。他强调民间文化的价值，促进了对民族语言和传统的关注，并推动了德国文学和音乐的发展。他对每个国家都有其独特身份和精神的观点，也为多元文化主义思想提供了基础。在当代社会，我们应该从赫尔德的思想中汲取教训，既要珍视文化的多样性，又要警惕其潜在的危险。
赫尔德的思想遗产是一个复杂的课题，需要我们以批判的眼光进行审视。他强调国家精神和民间文化，对德国民族主义的兴起和欧洲国家主义的兴起都起到了推动作用。然而，他的思想也被用来为种族主义和排外主义辩护。从赫尔德的思想中可以学到什么？也许最重要的是，要警惕任何企图将人民划分为“我们”和“他们”的意识形态，并始终坚持尊重人类的尊严和多样性。
作为一名学者和思想家，赫尔德对欧洲思想史产生了重大影响。他的著作涉及从美学和语言学到历史和政治学等广泛领域。他最持久的遗产之一，是强调每个国家都有其独特的身份和精神，以及民间文化在塑造这种身份中的重要性。尽管他的思想被用来为不公正的行为辩护，但在我们努力理解民族主义、文化身份和多元文化的复杂性时，他的观点依然具有启迪意义。
赫尔德的“民族”概念，作为一个复杂的遗产，在德国和世界范围内继续引发着辩论。它是一个提醒，任何思想都有可能被扭曲和滥用，我们必须始终审视其潜在的危险，同时也要认识到它的积极价值。在全球化和多元文化的世界中，理解赫尔德的思想，可以帮助我们建立一个更加包容和公正的社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