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决斗只存在于电影、电视和文学作品中。它唤起人们对挥舞着佩剑的英雄和恶棍的奇幻想象，这些人可能出现在亚历山大·仲马的小说中，也可能出现在雷德利·斯科特最新的历史史诗电影中。然而，在 17 世纪到 19 世纪的欧洲和北美部分地区，决斗被许多人视为一种合法的解决个人荣誉纠纷的方式。
决斗的起源
1409 年，奥格斯堡的葡萄酒市场上，元帅威廉·冯·多恩斯贝格和西奥多·哈舍纳克之间的司法决斗，约 1544 年。来源：维基百科
在早期现代时期，决斗作为一种独特的实践方式出现的背景令人惊讶地多样。在欧洲大陆的中心，如法国、德国和意大利，决斗起源于中世纪的司法战斗和骑士精神。在中世纪的欧洲，司法战斗是解决争端的一种合法手段。
在这些国家中，大多数国家在中世纪末的最后几十年里禁止了司法战斗。例如，在法国，最后一次合法决斗发生在 1547 年亨利二世执政期间，但法国国王随后在 1550 年发布了一项禁止决斗的诏书。然而，这些禁令未能阻止这种行为。决斗不再被用作解决法律纠纷的正式手段，但人们会继续用剑，后来用枪來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
在英国，决斗的实践似乎是大陆输入的，而不是直接的中世纪遗产。据历史学家唐娜·T·安德鲁介绍，15 和 16 世纪的英国决斗主要是由帮派和罪犯进行的，直到后来的时期才被上层阶级采用。
在俄罗斯，现代意义上的决斗也是从欧洲大陆输入的。俄罗斯人并不信奉骑士精神，但他们进行了一种被称为“pole”的司法战斗，而且这种战斗基本上没有中欧决斗中存在的社会阶层限制。然而，在早期现代时期，在俄罗斯服役的欧洲军官普及了决斗。最早的决斗之一发生在 1666 年，参加者是两位苏格兰人，将军帕特里克·戈登和少校蒙哥马利。
当然，决斗是在欧洲殖民者来到北美之后被传来的，最早的决斗发生在 1621 年的埃德华·多蒂和埃德华·莱斯特之间。
为什么决斗？
让-莱昂·杰罗姆的《假面舞会后的决斗》，约 1857 年。来源：巴尔的摩沃尔特斯艺术博物馆
决斗是高度私人的事，决斗的理由因决斗双方而异。不过，历史记录确实显示，许多决斗之间存在着某些反复出现的主题。
根据一篇学术论文，决斗主要是一种“尊重分配体系”。通常情况下，这意味着维护或提升一个人的声誉和荣誉。如果某人被指控不诚实或怯懦，或者对某人的家人、女性亲属或配偶进行性不当行为的指控，那么被冒犯的一方可能会要求肇事者与他进行决斗。
除了社会地位之外，决斗有时也会为了更实际的利益而进行。这些利益通常包括土地所有权、政府职位、市场份额，甚至是一名女性的婚姻。
荣誉文化：社会学解释
伊里亚·列宾的《决斗》，1897 年。来源：莫斯科特列季亚科夫画廊
对于现代人来说，为了名誉和荣誉而进行一场可能致命的冲突可能令人难以置信，但在许多早期现代和现代社会中，社会背景却大不相同。社会学家有时将这些社会背景称为道德文化，在这些文化中，可以观察到相对一致的社会行为和态度。
决斗往往发生在“荣誉文化”中。正如社会学家布拉德利·坎贝尔和杰森·曼宁所解释的那样，“在荣誉文化中，是人的声誉决定了这个人是否有荣誉，一个人必须对侮辱、侵略和挑战作出积极的反应，否则就会失去荣誉。不予反击本身就是一种道德上的失败”。
声誉对个人来说有着切实、有形的意义。在以个人为基础进行商业活动的社会中，关于个人财务状况和信誉的信息相对不透明，声誉就是一切。不诚实的声誉可能会阻止一个人获得贷款或达成商业交易。因此，如果一个人的荣誉受到质疑，他们会更快地提出挑战。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种对侮辱相当敏感的道德文化并没有鼓励人们谨慎言辞，避免说伤人话，正如人们所预期的那样。对尊重的竞争尤其激烈，从决斗中成功突围可以提升一个人的荣誉和社会地位。
决斗是如何进行的？
詹姆斯·C·库尔哈内克的《决斗 1776》，1976 年。来源：维基百科
当然，决斗程序会随着时间和地点以及决斗者的个人喜好而有所不同。然而，一个共同点是，大多数国家的决斗实践逐渐完善，变得更加“绅士化”。在决斗文化中，不受约束的暴力行为是不受欢迎的。人们期望决斗者遵循一定的礼仪规范和“适当的”社会行为。
决斗通常在黎明或黄昏在僻静的地方进行，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决斗是非法的。双方决斗者都会选择“助手”，他们会安排外科医生、提供武器，并安排决斗的时间和地点。
在决斗时间，助手会向双方解释规则，并会最后一次尝试在两位决斗者之间达成和平。在第一次交换剑或开枪后，助手应该再次尝试调解，尽管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如果其中一位决斗者被杀，他的助手就应该为他的对手洗刷罪责，并原谅他杀害了他的朋友。
合法性
《雪地决斗》，1888 年。来源：维基百科
在欧洲的许多地方，决斗都是非法的，但这在很大程度上并没有阻止决斗的发生。此外，决斗者通常能够逃脱谋杀罪，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公众态度宽松。
严格遵守决斗的绅士化程序对于决斗者在法律面前能够免于受到指控至关重要。例如，在英国，“当决斗进行得体时，陪审团拒绝认定决斗者或他们的助手犯有谋杀罪”，他们通常会以过失杀人罪被判处较轻的罪行。
然而，陪审团对那些他们认为决斗方式不当或不光彩的决斗者，则不会那么宽容。例如，1807 年，少校坎贝尔在没有助手在场的情况下，在决斗中杀害了上尉博伊德，而且没有为他垂死的对手进行赦免和宽恕，坎贝尔被判有罪并被绞刑处死。
决斗武器的演变
燧发式击发式决斗手枪。来源：费城艺术博物馆
几个世纪以来，决斗者使用了各种各样的武器。在大多数国家，直到 18 世纪，剑都是首选武器。根据个人喜好和当地习俗，人们会使用各种各样的剑，包括军刀、阔剑和克莱莫尔剑。随着火器的出现，盔甲的使用变得不再必要，剑在战场上变得更快、更灵活，这些军事趋势也必然影响了决斗者的武器选择。
据历史学家斯蒂芬·班克斯介绍，剑是英国直到大约 1770 年代的首选决斗武器，尽管 1711 年曾进行过一次实验性的手枪决斗。从 18 世纪后期到 19 世纪，大多数决斗都是用手枪进行的。
有时，决斗会使用不止一种武器。1759 年，一场发生在爱尔兰的决斗，参加者是巴林顿上校和吉尔伯特先生，他们骑着马互相决斗，武器包括手枪、匕首和剑。两人用手枪射击都失手了，然后拔出剑。吉尔伯特的马在随后的混战中被杀，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巴林顿随后将匕首抵在吉尔伯特的喉咙上，迫使后者认输。之后，两人言归于好，成为朋友。
军事中的决斗
安托万-让·格罗的《福尼埃·萨尔洛维兹伯爵将军》，约 1800-1812 年。来源：巴黎卢浮宫博物馆
决斗在军队中很常见。最著名的例子之一是两名拿破仑时代的法国军官皮埃尔·杜邦·德埃唐和弗朗索瓦·福尼埃-萨尔洛维兹之间的争端，这场争端在 1794 年至 1813 年间引发了数十场决斗。
据击剑大师尼克·埃万杰利斯塔介绍，这两人的矛盾起源于杜邦奉命向福尼埃传递一个“令人不快的信息”，福尼埃对这位年轻的信使发泄了怒火。最终，这场长达数十年的争端在杜邦在一次手枪决斗中战胜福尼埃后得以“解决”，福尼埃被迫承诺再也不骚扰他。
在英国军队的苏格兰高地人，军士唐纳德·麦克劳德的回忆录中，可以找到更多关于决斗的轶事。麦克劳德在 103 岁时出版了他的回忆录，在 18 世纪的英国军队中，他是一位技艺精湛的决斗者。
在一次这样的遭遇中，麦克劳德和两位女士一起被一名德国士兵侮辱了。麦克劳德拔出剑，导致士兵逃跑，但一名德国上尉因其同胞的怯懦感到羞愧，向麦克劳德发起了挑战。这位高地人证明了自己是一位更出色的剑客，但他并不记恨这位勇敢的德国人，避免了致命一击。他首先击中了德国人的腿，切断了他的小腿肌肉的一部分，但这位上尉坚持战斗，直到他的手臂被击中，无法再挥动剑。
根据回忆录，“这位军官被送往他的住所；尽管受伤了，他还是坚持要求麦克劳德陪他回家，和他一起喝酒；他们喝得很痛快。他们告别时都哭着拥抱了彼此。”
反对
马库斯·斯通的《被打断的决斗》，1868 年。来源：维基百科
决斗尽管在一些社会中盛行，但也并非没有批评者。英国哲学家和政治家弗朗西斯·培根是雅各宾反决斗运动的著名成员，他在 1614 年写道，决斗是一种“可怕的恶行”。在英吉利海峡的另一边，法国首席大臣黎塞留主教也同样将决斗描述为一种“有害的恶行”和“灾难性的疯狂”。
后来，在 1778 年，苏格兰作家、哲学家和法官卡姆斯勋爵表达了他的观点，认为“近代的决斗频繁发生，是社会堕落的明显征兆”。在接下来的一个世纪里，人们表达了类似的观点，一位美国评论员在 1855 年写道，“决斗，众所周知，是黑暗时代的遗物……在现阶段的文明社会，决斗是不可辩护的。”
乔治·克林特的《托比爵士与塞巴斯蒂安之间的决斗》，1832 年。来源：国民信托
然而，即使是那些反对决斗的人，有时也发现自己被迫进行决斗。
1804 年，前财政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被美国副总统亚伦·伯尔挑战决斗。伯尔对汉密尔顿怀有长期的政治怨恨，在有证据表明汉密尔顿私下表达了对他的“卑鄙的看法”后，最终向他提出了挑战。汉密尔顿写道，他的“道德和宗教原则”是“强烈反对决斗的”，但他仍然感到被迫与伯尔决斗，以维护自己和家人的荣誉。6 月 27 日，两人用枪决斗，汉密尔顿中弹身亡。
衰落与尊严文化的兴起
扬·切斯拉夫·莫尼乌什科的《酒馆决斗》，1896 年。来源：华沙国家博物馆
决斗在欧洲和北美的衰落速度不同。在大多数情况下，法律禁令和道德运动人士未能促成变革。相反，文化和信仰上的广泛变化导致了决斗的衰落，最终消失。
再次从社会学角度进行解释。决斗在“荣誉文化”中盛行，但随着这些文化让位于“尊严文化”，决斗行为变得越来越过时和反文化。在尊严文化中，人们被期望对侮辱和冒犯行为置之不理，同样地，也应该避免冒犯他人。人们通常不再用暴力来回应冒犯行为，而是寻求妥协。如果这种努力失败，他们可能会寻求法律的介入。然而，在尊严文化中，决斗和暴力报复是不可取的。
在欧洲的许多地方，决斗在 19 世纪中期基本停止了。例如，在英国，最后一次有记录的决斗发生在 1852 年，参加者是两位流亡的法国人。几年后，在美国领土上发生的最后一场著名的决斗发生在 1859 年，参加者是两位政治家，大卫·C·布罗德里克和大卫·S·特里。加拿大最后一次有记录的决斗发生在 1873 年，当时两位决斗者在得知他们的助手将手枪装上了空弹后，为了防止彼此杀死，两人和解了。
